“他……”

顾北航的声音低低的，垂眼看着手里的房卡，那是一张豪华套间的房卡。“他的生活条件优越，如果，如果以后你追到他了，你俩的问题……你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我怎么会想这个问题？我又不追他。林笙腹诽。

但是她又不能说实话，只能继续瞎掰。

“额，那些所谓真爱不是连病痛时间都能跨过吗，这种贫富差距应该问题不大，不用担心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

“这不是电视剧！”顾北航忽然低声吼道：“你要是真的遇到坏人怎么办？！你要是出点事我怎么办？！”

林笙怔怔的将顾北航望着。

意识到自己似乎太过了，顾北航急忙握住她的手，神色紧张地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想凶你的，我只是，我只是……”

他居然结巴到说不完整话，眼神飘忽不定，呼吸紊乱。

“林笙，你别生气，别生我的气……”

林笙望着他像个孩子般笨拙的为自己解释，低头看了一眼被紧紧握住的手，默然。

她发现今天顾北航也不对劲。

今天似乎一切都乱了套，每个人都不对劲。

在要各自回房间的时候，走在她前面的顾北航忽然问她，“你还记得高二的时候我和你说的话吗？”

林笙想了想，说：“不记得，高二一整年，我怎么知道你和我说的哪句话？”

顾北航站住脚，不肯回头。

他说：“那天我们在村口看星星，我问你，你想什么时候嫁人，当时我说遇到合适的就嫁，遇不到就算了。”

这么一说林笙就记起来了。

那时正是夏日最炎热的时候，夜晚的闷空气中弥漫着湿热，知了的叫声聒噪。

她去村口叫出去打球的顾北航回来吃饭，月色算清亮，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村口草坪上的他。

“顾北航！”她喊：“吃饭了！”

顾北航没有立马起身，依旧枕着自己的手臂，额头上还有方才打球时出的汗珠，眼底倒映着满夜的星星。

“林笙。”他叫住要转身往回走的林笙，说：“你知道吗，村里那个三十五的老姑娘要嫁人了。”

林笙只觉得莫名其妙，点点头，“知道啊，怎么了？”

“听说她的男朋友知道了她的真实年纪后不要她了，酒席不摆了。”

这种事多烂俗又有趣啊！她当时就坐到顾北航身边去，一脸八卦的问他：“真的啊！我怎么没听说！你从哪里听说的？！”

“我妈说的，估计还没和你妈说去。”他眨眨眼，话锋一转，说：“林笙，你看她年纪这么大还嫁不出去，你以后千万不要学她啊。”

林笙不悦的撇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说的是真的。”顾北航意外的认真，坐起来注视着她。“女孩子不要太挑了，遇到对自己好的，合适就嫁了。遇不到……就算了。”

“……”

当时才18岁的林笙表示不想说话。

顾北航继续说：“你最晚在二十七岁前嫁人，不然二十七岁后就会被人说老姑娘的，而且生孩子也不好生，高龄产妇很危险的。”

林笙一时间想不到到底是谁和他说了这种话，想想她的亲妈也不可能这么着急，还需要他来旁敲侧击的。

“林笙。”顾北航叫着她的名字，抬头望向夜空，倒映在他眼中的星星似乎更亮，时暗时闪。

他说：“你一定要在二十七岁之前嫁人啊。”

他说：“如果没人要你，你也没有等到想等到的人，那我就娶你好了！”

言词庄重，眼神真挚。

林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盯着他看。

见着林笙的反应，他的眼光闪烁不定，笑容里笨拙的抑制着羞涩。

“勉为其难哦。”

那时仲夏夜中，不知是谁的心跳，噗通噗通，勾起懵懂青春后知后觉的羞涩脸红。

林笙陷入沉思，顾北航就知道她想起来了，缓缓说：“程屹昇这个人看起来就不简单，我希望你在追求喜欢的同时，要保全自己，我不是奥特曼，没有超能力，不能随时出现保护你。”

他说，我不是奥特曼，没有超能力，不能随时出现保护你。

林笙低垂着眼，缄默，只是身侧的手抓皱了一角，指尖泛白。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顾北航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去拉一旁服务员放下的行李箱，衣袖拉扯下漏出手腕上一道骇人的伤疤来。

那是一道十公分缝合的伤疤。

林笙一愣。

发现自己的伤口露出来的顾北航急忙把衣袖拉上，刷卡打开房门两步冲了进去！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林笙的身体一软，一下跌坐到地上，粉饰许久的面具顷刻间被撕的粉碎！

眼泪再次涌上眼眶，她紧紧捂着嘴巴控制着不发出声音来！

她看到了！

两年了！她终于看到了！自从两年前受伤后，他的左手腕就戴上了防护手臂套，可是今天他没戴！

那是风雨交加的夜晚，醉酒的林坤被朋友送回来，步伐飘忽的他见着林笙下意识的躲开他，脸色一变，挥手就扇了她一巴掌！

她毫无防备，一下被打倒。

“你为什么要躲着我？！”林坤嘶吼着，竟然抄起身边的一把镰刀挥了下来！

林笙惊恐的盯着刀挥下来，努力爬起来要跑开！

可她跑不过，刀落下的那一刻她被一道力气推开！

她被推到墙角，听到闷哼回头的时候，滚烫的血溅到她身上，溅到她的脸上！

鲜血渗入她的眼角，她的瞳孔骤缩，眼中的顾北航面色铁青，紧紧握住左手手腕，鲜血淋漓下是他断落的手腕！

她怔了一瞬，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黑夜是笼住了她的眼睛，只听得到刺耳的嘶鸣和不平稳的心跳声。

急急忙忙赶来的父母，惊恐万状的他父母，被推开依旧恼怒的林坤，闪烁的急救灯……

慌乱中他满是冷汗的苦涩笑容，干涩的嗓音压制不住的颤抖。

“林笙，别怕……我是有超能力的奥特曼，我会保护你的。”

脸上的血液温度不减，炙烫到要灼伤她的肌肤，溶于她的血肉中！

他的父母心碎绝望的哭声回荡在她的脑海：

——你知不知道医生说什么？他的手腕很有可能以后就废了啊！他拿不了重物握不住东西了啊！

——林笙啊，你知不知道他已经报名参加篮球选拔赛了啊！

——他才十八岁啊林笙！

她记得那夜的医院走道昏暗冰冷。

那夜大雨滂沱，正值疯长期的野草被雨水冲刷着，狂乱着，撕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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