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别人东西哪有那么好吃,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但若苗三娘肯日日桂花茶,白煮鸡蛋,那么章越肯定是来者不拒,来多少吃多少……不,是问多少题,答多少题。
章越笑道:“师兄妹说这些就见外,是了,今日这鸡蛋和桂花茶挺好的。”
苗三娘笑道:“若是师兄喜欢,明日我再给你们带!”
章越点点头道:“师妹不用客气,明日若有不晓得,再来问吧!”
苗三娘与家仆一并回家。
这时太阳还未落山,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山间,树梢,院间的空地上。远处放牛童子的牧歌声远远传来,山坳里的村落已飘起了炊烟。
篱笆墙边土狗懒洋洋地趴在树荫下吐着舌头。
郭林目送苗三娘的背影远远地离去回到了屋里。
章越此时正在写一百个永字,郭林坐立一阵,然后章越面前走来走去。
章越看郭林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想了想道:“师兄有什么事,你就和我直言吧!”
郭林一愣问道:“你怎知我有事要与你分说?”
章越心道,你的心事完全写在脸上嘛。
“师兄真没有事吗?“
郭林想了想道:“师弟,今日师妹求教的事,你之应对,我以为不妥。”
章越看向郭林心道,你当舔狗,还要拖我一起?
郭林犹豫了下,仍是认真地道:“师弟,师妹请教乃分内之事……这当然是师兄的浅见,师弟若是介意莫要往心里去。”
章越忽然想起上一世刚毕业时,刚进单位向老员工请教,他们有的理有的不理。
后来章越买了些茶叶给他们泡茶,再向他们请教就容易多了。是茶水起了作用吗?未必然。
但有一点,这些东西都是老员工们自己也是摸爬滚打总结出来的。虽然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非亲非故地为何要告诉你。
茶叶不值几个钱,但他们要的是一个态度。没有门槛的烂好人千万不能干。
但章越转念一想,现在大家还是同窗,自己是不是搞得有点复杂了?年少时同学之间,那样珍贵的关系,不也正在这里吗?郭林教自己时却又哪里藏私了?但他教师妹时,自己却笑话他是舔狗。
想到这里,章越明白确实是自己错了。既是错了就要认!
他向郭林一揖道:“师兄教训的是,三郎错了!”
郭林见章越竟破天荒地第一次接受自己的意见,也是喜出望外:“我就是一说,你能明白就好了。”
“还有一事,师弟……以后每晚可否不尿我床头的土盆了?可否多挪几步?”
章越笑了笑不说话,答案当然是……不行!
两日后就是郭学究教章越读经。
章越不由生出期望来,郭学究会教自己何经呢?
但见这日一大早郭学究到章越屋里道:“这为学与做人一般,事事都要抓住本要,治经也是如此。作诗文以声调为本,而治经当以训诂为本!要训诂,当先背,如此本末不乱!”
?
章越以为郭学究下一步会教自己,等五经之一,没料到教得却是。
是经吗?与和一样,不是又是。
是孔子所作,代表了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那么又非孔子所作,也不在朝廷规定九经范围内,为何郭学究要章越来学呢?
但见郭学究言道:“尔雅非经,却是六籍之户牅,学者之要津。你若有意训诂,则,为必学之道。”
相当于词典,字典。比如绝高为之,京;非人为之,丘。这句话就是出自,也是训诂。
而对经义的训诂。而训诂之学在汉朝时这是儒生可以专研一辈子的学问。
一般的经师教你背诵经义,背诵注释都可以应付经义考试,但好的经义老师会先教你从训诂开始。
但训诂之学高低很厉害。
水平差的只能照搬古人注释,达者就可教古人是如何来注释经义,最厉害则是‘以我为标准’。
也就是古人注释都不对,我才是正确的。
比如汉朝时诗经鲁,齐,家三家作注,后又有毛诗。待东汉大儒郑玄为毛诗作笺后,天下读书人都改学毛诗,以至于另三家失传。
故而诗经只以毛注为正宗,而不似春秋有左传,公羊传,谷梁传三家注释,就此而言郑玄实在是对包括章越在内的读书人作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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