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合城的叶北墨听说了鹤家灭门之后,正在写信的手停住了。
写信的人还在,看信的人已不再。
叶北墨少年心性,情窦初开,抱着莫红豆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
他给鹤枝蔓写的曲子,鹤枝蔓回了信说好听的,摔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谁弹。
狄买笑的父亲狄沫,也是保皇的忠臣。
华晋城之乱也同样发生在南合城,即使狄沫在南合城的家已经形同虚设。
而狄买笑平日在城中友人颇多,不论身份地位,不论男女老少。一见了狄府深夜来人,赶紧合伙将他藏匿起来。
他想着最少让母亲和自己一起走,可吕丁娇并没有害怕,也没有气愤,她不想走,她的七情六欲早就被磨光了,死也死得干净利落。
狄买笑浑浑噩噩地藏在聆春楼,任外面如何搜查他,聆春楼没有一个姑娘会出卖他。
小晴每日照顾着他,看着他强打起笑容面对她们,独自一人的时候就发呆。
狄买笑是个温柔的人,小晴知道被灭门该是怎样的悲痛,可他却还对她们展开笑容。
“公子,不想笑便不必笑,我们谁都不需要你的笑容,哭出来吧,哭出来好受些。”
狄买笑摇头,说话的声音气若游丝。
“我不想哭,好多年没哭过了,我忘了该怎么哭。”
小晴是这聆春楼的姑娘,狄买笑只是她的客人之一,他也不曾只喜欢她一个,只叫她一个陪伴。
虽然狄买笑对她很好,可他们始终是客人和姑娘的身份。
若是别的客人,小晴断不会藏匿他,照顾他,大难临头各自飞,又不是忠贞不二的爱情,她何必?
可是狄买笑不是别人,没有人会不喜欢他的,小晴说不好狄买笑对她是什么存在,是最亲近的好友,还是最温柔的爱人,还是这世上最大的慰藉。
她知道狄买笑一贯是这样的,再难过也是笑,给别人看,给自己看,人生已经很难了,他不愿意让别人更难,不愿意让自己更难。
小晴轻轻抱住狄买笑,他的头埋在她腰间。
“公子,听曲吗?”
聆春楼的几个姑娘聚在狄买笑的房间,有人弹琴,有人吹箫,小晴悠扬婉转的歌声回荡在房间里。
狄买笑面前是银壶银杯,他一口口喝着,最后拿起壶来往嘴里倒酒,清酒从嘴边流下,沾湿了衣襟。
他闭着眼睛,慢慢笑起来,酒不醉人人自醉,他总是太清醒,恨自己为何总是太清醒。
一滴眼泪从他眼中滴落。
——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都是三皇子的狼子野心!”刘崇深大叫道。
“嘘嘘嘘!”刘缦荆赶紧捂住他的嘴,“你不要命了!”
刘崇深唔唔着挣脱,“枝蔓被他杀了,我怕什么!他敢做我敢说!”
“你说!你说!你喊吧!”刘缦荆喊道,“你不想活了,咱们整个刘家给你陪葬!”
刘崇深的眉头拧成一团,感觉自己特别无力,知道了鹤家被灭门之后,他又恨苍九鉴的毒辣,又伤鹤枝蔓的死,又怜那么多人都要成为这场宫廷政变的铺路枯骨。
他知道是三皇子,他和鹤枝蔓琢磨了很久,三皇子到底在想什么,原来他竟在筹谋这么惊天的阴谋,一心要忠于老皇帝的鹤家消失。
现在真是一切都清晰了,他试不出鹤璧肯站在他那边的可能,就诬陷鹤璧勾结太子。
到了现在,刘崇深真切地相信太子也是无辜的。
他还没等到和鹤枝蔓成婚的时候,他那么喜欢她,日日牵挂她,前有逃婚,后有灭门,他们之间难道注定错过?
刘缦荆见他不再说话,也冷静下来。
“三皇子已是新皇了,你心中再有计较又能如何?隔墙有耳,不要再乱说话了。马上就要科举了,把心思用在读书上吧。”
“哥哥,你不是还想我留在府中吗?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考取功名有什么用了,我本就是为了枝蔓。我也不想去当新皇底下的官儿。”
刘缦荆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全靠女人推,我知道你没志气,可也不能这么没志气,丢了我们刘家的脸面。你不是看不起那些纨绔子弟吗?鹤小姐在天之灵若是知道了你这么颓废沮丧,不能成事,她会怎么想?”
“她已经不会想了。”
“是。”刘缦荆被气笑了,“她还能想的时候就不中意你,你对人家一头热,现在她不会想了也没什么区别,我看她早就看透了你是什么样的男人。”
“我......”
不待刘崇深再说,刘缦荆便走了。
枝蔓,如果你就这样留在过去,是枝头的新绿还是融化的冰水。
刘崇深过得不好,在经过几日的日夜颠倒,喝酒烂醉到神志不清之后,他终于决定还是要上京赶考。
如果就这么庸碌一生,枝蔓你会不会生我的气?你回来的时候,用力握着我的手说要我一定考上官,你心中还挂念着叛党之事。
那时你想着不愿战乱,可现在,为国为民着想的是一个弱女子,沉迷争权夺利的人是新皇,何等可笑?
新皇值得跟随吗?他草菅人命,弑父弑兄,污蔑忠臣,是一个冷酷的刽子手,为了一己私欲,所作所为令人寒心。
鹤家忠心耿耿,现在变成了万人唾弃的罪臣之家,还有其他被诬陷的忠臣......别人不敢不顺从,这天下人都不敢不顺从,没人在乎你们的清誉,没人给你们平反,只在乎自己的安危,若我不去,若我窝在这平安的华晋城,怎么能有机会查清真相,还你们一个清白!
佳苑书馆。
“刘公子,咱们这的书都要被你看个遍了,您这么勤奋,一定会高中的。”
“多谢。怎么不见老板?”
伙计一愣,笑道:“老板出门玩去了,还没回来。”
“什么时候走的啊?”他翻着书随口问。
伙计的回答让他敏感的神经一动,那不是鹤家被灭门那天吗?会有这么巧?
“我记得那日白天,老板还在华晋城的。”
“啊是。”
伙计不想多说,“您先看着,我那还有点忙。”
“等一下。”
刘崇深叫住了他,拉他到了一个僻静处。
“现在四下无人,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刘公子,你别为难我了,没什么瞒的,老板就是出去玩了啊!”
“你不肯说,是不是和鹤府有关?”
伙计急忙摇头,“不是不是!”
看他急着想否认的样子,刘崇深认真地说道:“全城应该没人不知,我与鹤小姐订过亲吧?我知道别人都怕与鹤家沾上关系,我却不怕,我对鹤小姐的痴情,从不避讳,还有人不知吗?”
伙计闻言,左思右想,说道:“好吧......那我先信您了。我们老板救了鹤小姐,把她送走了。”
“送到哪儿了?”刘崇深目瞪口呆,慌忙问道。
“这个小的确实不知道了,老板没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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