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将军,战前动员的话,钱兴有一箩筐,简直是信手拈来。为了鼓舞这边的士气,他深吸口气酝酿好了自己的情绪和语气,刚要喊出声,一道清亮的声音兀然传来。
“真是可笑!一个弑君弑臣,弑父弑兄,灭绝人伦的骗子,心中只有自己,哪儿有什么家国天下!不过是一个又一个谎言,来骗无数善良的人做他的踏脚石!”
鹤枝蔓眯着眼睛,浑身散发着冷气,“我亦不会后退一步,就算是死!”
不合时宜这四个字简直是为鹤枝蔓量身打造,她不管是什么场合,该不该说话,他人的白眼和嫌厌统统不放眼里。
可是,她为报家仇,不惧百万大军,宁可身死于此,也不屈服于苍九鉴,战场上这些堂堂男儿又怎么肯比不上她一个弱女子的执着与冷然?
战士就绝对不怕死吗?怕。
就算是知道避无可避,知道自己一定要进攻,必须对抗生与死的界限,挤出自己全部的勇气,凛然地执兵器站在这里,也没人会一点都不怕死亡。
死亡太可怕了,那是人类未知的范围,那是一切都消散无踪的世界,没有人会不恐惧。
只是有一个目标,有一个执念,有一个意义,那么这份恐惧就会越变越小,所有的勇气与热血都是为了这一份意义,它会让人类超越恐惧,跨越极限。
将士们短暂的错愕之后,鹤枝蔓毫不畏惧的面容让他们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器,讨伐无道暴君,光复前朝荣光,站在她前面,谁会做逃兵!
见此情景,钱兴趁势大喊:“将士们,你们就是我朝荣耀,杀啊!!!”
“杀啊!”
“杀啊!”
“杀啊!”
谢党与朝廷的士兵血冲脑门,向前的脚步丝毫不停,一轮弓兵箭射,漫天箭雨中坚固的盾牌顶在最前面,锋利的大刀顷刻间砍伤敌人的喉咙,双方在刚一开始就杀红了眼,浴血砍杀,像一个个杀人机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一场仗,没有什么计谋暗涌,它象征着一种士气,哪一方落败都不仅仅是失一座城那么简单。
副将们也骑着马,或拿刀,或拿枪,深陷在成河的血迹中奋战,分毫不让,孤注一掷。
尽管苍九鉴亲自督战,谢少寻却没有来。
钱兴在战场上也被士兵们护着,苍九鉴在后面被人簇拥着,阴鸷地盯着战场上分不出是活人还是尸体的场面,解下大氅随手扔在别人怀里,连带着那柄彰显皇权的剑也一并扔下。
“把你的刀给我。”
“皇上,您可不能冲上去啊!”
苍九鉴满脸怒气,喝道:“给我!”
那副将只好战战兢兢地把自己的刀交给他,他一策马就冲进了人群。
副将让自己保持镇定,赶紧叫人跟上护住他,自己也拍马冲到他身边,大喊道:“圣上亲自冲锋陷阵,将士们冲啊!”
听到的士兵们激动更甚,而没听到的耳朵里除了震天的喊杀声已经听不到其他声音了。
鹤枝蔓一直都没有任何动静,苍九鉴一冲上来,她座下的马都仿佛感受到身上的人有了情绪起伏,躁动起来。
前面有太多太多的人了,但鹤枝蔓的眼神简直能看得清百里外的一只鸟,更别提从没离开过她视线的苍九鉴。
她背后那粗犷的弓为这一刻准备了太久,她拿稳弓,搭上箭,耳边所有声音突然地消失在她的世界,她的心是如此静,手如此稳,专心专念,拉了一个满弓。
“嗖”一声,利箭破空,却射中了和苍九鉴换刀的那人,他闷哼一声,战场太乱,他根本不知道是谁射的,只以为是某个退到后面的弓兵。
这一箭没中他的要害,这种时候,他绝不能因为负伤就后退,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箭上居然淬了毒,电光石火之间,他才猛然意识到这枝箭做工用材之好,绝不是普通弓兵能配备的。
“还有人!皇上......小,小心......”
他的视线迅速模糊,只来得及留下这句话就坠下马,被千军万马踩踏。
苍九鉴在对付不断涌来潮水般的士兵,听了这话没有空闲细想,随便扫几眼都是人和血,他说的还有人是什么人,在哪里,做什么的,苍九鉴哪儿能一下子发现?
一箭没中,鹤枝蔓也不急不躁,专心没受到一点影响,又连射两箭,速度之快叫人诧异,一箭擦着苍九鉴身边过去,这两箭的功夫,苍九鉴才终于发现了鹤枝蔓。
而这时,三箭没中的鹤枝蔓也不再原地停留,她知道就算自己臂力比较强,三箭射偏还是要归结于臂力不足够应付这种远距离,所以她的准头也被影响。
谢少寻之前要求她只能待在最后方,当时她的沉默看来是不打算听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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