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岛游戏正式开始后的第二天深夜。
独眼的老者独自坐在别墅一楼的沙发上,仰头望着天花板的吊灯,不发一言。
桌上的烟灰缸里,塞满了被掐灭的烟头。
漫长的死寂过后,他听到了蹑手蹑脚的下楼声。
“……信风吗。”
来者听到他头都不回地报出自己的名字,停下了脚步。
“将台,你为什么还醒着?”信风用不至于吵醒楼上其他人的音量开口,“恕我直言,现在已经是深夜了,作为指挥官,你应该尽可能保证睡眠。”
将台听了,苦笑一声,把视线转向了地板。
“别为难一个容易失眠的老头子呀。”
“我可不可以到你那边坐下。”信风像个寻求下一步指示的军人那样询问。
“坐吧、坐吧。”
于是信风笔直地坐到了另一张沙发上。和驼着背、低着头的将台这么一比较,坐着的他比将台高出了快两个头。
尽管原本空无一人的一楼多了一个人,将台却依旧全无说话的意思,只是一味抽着从啼猿那拿来的香烟。
“……作为你的下属,如果你有什么心事,我有义务为你排解。”沉默良久,信风还是开了口。
“哈哈,也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人活到这个岁数,总是会想这想那的,你以后可得注意。”
将台干笑一声。
“骤火、徐林、亭山……也不知道这几天他们仨在地上有没有好好干活,会不会碰上啥难对付的事情。”
“他们都是历战多年的老手,也清楚我们上岛是为了执行极其重要的任务,绝不可能会做出我们归来时会感到失望的行为,请你放心。”信风像作报告一样回答。将台说的三人都是作战科四组的组员,他们五人在同一组共事,满打满算已有六年。
听到信风这段话,将台忍不住短促地笑了几声:
“信风啊,你还没成家,也没当过父亲,可能不会懂我的心情……你们四个哪怕再过多少年,出入过几回修罗场,变得再怎么老成,在我眼里都还是当初那四个不让人省心的愣头青罢了。所谓的父亲,无非就是这样瞻前顾后的怪人。”
他的轻笑还挂在脸上,手里的烟已经被掐灭在烟灰缸里。
“……就好像我抽这些烟的时候,总会想起空蝉平时没少唠叨我戒烟。然后就会想到,也不知道她现在身处哪里,安不安全。”
信风看着那十几根抽到二分之一就被掐掉的香烟。将台坚持了两年的戒烟,在这里破功得很是彻底。
“从今晚代理人过来分发奖励筹码时的态度来看,空蝉现在已经安全逃脱后躲起来了。请你不必过于担心。”
“她是个孤僻的孩子,七年前那件事对她的伤害太深了,除了我,她几乎不与其他人有什么交流……”将台有些颤颤巍巍地掏出又一根烟,“最近几年,感觉她连我也逐渐不愿敞开心扉,即便遇上麻烦也不会向我求助,这样的女儿要怎么不去担心……”
将台啜了一口烟,似乎吸入得有些过急,呛得他连连咳嗽,像是肺的老毛病再度复发了。信风连忙来到他身旁,帮他拍背部通气。
“没事的,等从这座岛离开后,再和她好好谈一谈吧。”信风低声安抚他,“现在你需要休息,我扶你上楼。烟这几天都先别吸了。”
说这句话时,信风的语气沉着而坚定,仿佛空蝉的脱险以及父女的相互理解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不知是不是这句安抚的效果,将台看起来安定了些许,又回到了往常那副厚重长辈的模样,安静地点了点头。
信风搀扶着将台,两人一起往楼上走。
“……将台,适格者也有资格当父亲吗。”
一步一步登上台阶时,信风突然问道。
“像我这种人,也能成为你这样的父亲吗。”
将台愣了一下,看着信风的侧脸,直爽地笑了一声。
“傻小子,净问些理所当然的事。”
他把长满老茧的手按在信风的寸头上,拍了两下。
“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老头子。你一定能做得比我更好的。”
两人各自回到房间,所有人均已入睡的别墅再次陷入了黑暗。
直到十几分钟后,东云推开了他房间的门。
……
吱呀。
东云轻轻推开了陈旧大楼那紧闭的木制大门,随后打开了手电筒,在漆黑的大厅里寻找电灯的开关。
——没想到将台和信风这么晚才入睡,这样一来能够活动的时间就缩短了不少……
自下午决定趁其他烟灰入睡时,详细调查这栋空蝉逗留过一段时间的大楼后,东云便一直静静等待着午夜的到来。尽管两个小时前就已经有成员陆续回到卧室就寝,但碍于一直保持清醒的将台和信风,他直到四十分钟前才等来了悄然离开别墅的时机——拜此所赐,他赶到大楼所在地的时间比原本预计的晚了近半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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