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已经到站,东云边思索边走出车门。一下车他就留意到一头在站台的自动售货机附近晃悠的电子蜜蜂,于是走过去绕了一圈,然后从出货口取走了藏在里面的隐藏筹码。
——第二中枢塔有可能藏在发生过火灾的楼里吗?按照常识来想这应该很不合理,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总之若是在这里的搜获一无所获,那就把这段独处的时间用来整理迄今为止的案情,今天一定要把我感受到的那股违和感找出来……
东云走出站台,走进了发生过火灾的那栋居民楼。大火似乎使这栋楼受到了极大的损毁,一路走下楼梯,他所见的墙面都是焦黑一片,家具等更是焚毁得七七八八;拜此所赐,东云的搜索变得很是轻松,每一层楼只需要大致扫一眼就能够看出来有没有古怪。
结论是这栋楼里没有中枢塔。
“……再在周遭看看吧。”
他自言自语着,打算找一条连接楼与楼的公路,直接穿到隔壁楼里。但一股恶寒突然穿过他的身体,令他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不对。
“「卞城王」。”
他的左手食指局部变身成了纯净的银色,往四周扫了一圈。很快,那食指由银变成了黑色,就像碰到了毒液的银针一般。
“啧。一回接着一回,烦不烦。”
他烦躁地看向身后的楼梯,他的异能显示那个方位有人正跟踪着自己。
果不其然,不出半分钟,镰怆从那楼上走了下来,脸上还带着优哉游哉的贱笑。
“特意停下脚步等我?我们的副指挥也太温柔了吧!”
“我记得我交代你的是去探索那几栋有人迹的建筑物,而不是一副另有所图的表情跟在我后面。”东云冷冰冰地转过身,像想甩开一头苍蝇般迈开步伐。
镰怆几个跨步赶到他的身旁,不怀好意地搂住他的肩膀:“怎么,拿到情报和筹码立了功,一下子硬气起来了?不好意思,你这臭脸对其他人或许管用,但我可是清楚你是什么货色的。”
“可别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冲我说话,你真的清楚自己的立场吧?”镰怆又在他耳边低声威胁道。
东云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转了个方向,走进一个被烧得空无一物的房间里。镰怆将这视为他让步的信号,满意地跟在身后走了进来。
“上回我很宽容地给了你时间,所以你一天下来考虑得怎么样了?”镰怆开门见山地问他,“你所持一半的筹码,获得的一切情报,我觉得作为咱俩友谊的证明,这条件不算过分。”
东云无言地打开自己的包,想从里面把筹码拿出来——
“筹码现在不是重点了,而且现在你包里这些不归你一个人所有,我拿了反而给自己找麻烦,别想坑我。”
镰怆猛地按住他的手,眯起眼睛像蛇一样盯着他。
“情报,副指挥。筹码可以晚点给,我现在只想要情报。”
“……关于两宗案件,我知道的信息量和你相当。”东云说。
“坦诚点、干脆点。你向全岛范围播报广播,希望任何与案件有关的线索都可以汇报给你,所有人都听见了——代理人不可能把这种权利让渡给一个没信息的人,你说是吧?”
“你既然清楚这是代理人让渡给我的权利,应该也猜得到他们和我之间有保密协议。”东云对着他冷笑,“如果你不介意现在正监视着我们的这些电子蜜蜂,不介意接下来惹上身的麻烦,那我就全告诉你。”
镰怆环顾了眼四周那些微小的监视机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往后退了几步。
“把代理人搬出来作挡箭牌是吧,好家伙,够种……”
东云看着他骇人的表情,还以为他已经做好了翻脸的打算。
没想到镰怆并没有死心:
“那就先从其他的情报……从不涉及案件的情报讲起。”
看样子他是铁了心要找一个没有回避余地的角度切入进来。
“为什么你这么执着于情报?”东云突然问道。
面对这个唐突的问题,镰怆没有立即反应过来。他愣了一下,过了好几秒才咧开了嘴,笑容里露出露骨的贪婪。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因为有利可图啊。”
他走到窗边,大张双臂。
“浮屠岛,这儿可实在是片世外桃源,不受地面约束,物资一应俱全,没有什么狗屎规矩,有谁不想占有它?即使这只是一种奢望,我至少也希望能在这里赚多点收益,为自己回到地下后的生活铺好路。可它实在是太神秘了,没有足够的情报,我这种不起眼的小烟灰能凭什么实现自己的野心?
答案是你,副指挥。情报就是金钱,情报就是资本,而你是幸运儿,你现在手上握着许多玩家都没有的资本。两具尸体的死因和损毁状况怎么样?现在谁手头奖励筹码比较多?‘古怪的声音’到底是什么人发出的?只要能拿到在你手上的拼图,我就能一点一点看清岛屿的全貌,到时候无论是抓住凶手投靠岛主留在岛上,还是操纵中枢塔完成任务立一等功,乃至倒卖情报赚得盆满钵溢回到地上,我都能大捞一笔,过上最为快活的生活。”
“就为了这个?”
尽管猜到了个大概,听到镰怆如此直接地暴露自己的欲望还是让东云感到无语。
“不然能为哪个?或许像副指挥您这样的高官,不会懂我们这种底层烟灰的心情,但我可是做梦都想要权钱双收,然后跑路到谁也抓不住的地方。不仅是我,这回上岛的烟灰,有一半都是这样。”
镰怆凑到他跟前,瞪大了眼睛。
“我也说过,自己是个地痞流氓,成了适格者后害怕被关进熔炉,才硬着头皮进了烟灰,结果每天都得和罪犯搏命,每一次作战都有可能丢掉小命。就算是咸鱼也会一直等着翻身的一天,我就要借此机会翻身,留在这个岛上逍遥快活;就算必须得回到地上,我也要升职,要发财,要过上不用拼杀,每天喝酒泡马子、罪犯争着求我当保护伞的生活。”
他又把警服内袋的什么东西一把抽了出来——那是他登岛的邀请函。
“图陂市的适格者总数超过两万人,这回只邀请了我们100人,你不觉得这就叫天选之子吗,副指挥?”
镰怆把眼睛眯成一条缝,终于瞅见了东云警服内袋邀请函的一角,想要一并拿出来;东云赶忙自己主动拿出一封邀请函,免得被他发现还有第二封。
“从收到这封信的那一刻起,你和我都迎来了人生巨大的分歧点,你不打算把握是你的事,我可要借机起飞了。这封信就是一份证明,一份我有资格成为人上人的证明!”镰怆情绪激动地用他的邀请函拍打在东云的邀请函上,“行了,别浪费时间,其他烟灰可能也心怀鬼胎,我必须抢跑才行。先说说那个‘古怪的声音’,你有什么看法——”
镰怆猛地收住了话茬。他微微张着嘴,圆瞪的双眼直视着东云,又不像是在注视着他,瞳孔里写满的是冲击与呆滞,仿佛有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想法。
“……原来是这样。”
“喂,你怎么了?”东云不明状况地问道,“镰怆?什么是这样?”
下一个瞬间,镰怆已经一把将他推开,撒腿就往门外狂奔!
“别跑,回来说清楚!”
“饭桶,自己玩泥巴去吧!”
东云迅速调整好平衡,还在纠结要不要追上镰怆把话问清楚,毕竟他几分钟前还巴不得这个人渣赶紧滚。
他的脚步最终没有挪动。
反应过来时,脚步声已经远去,镰怆消失在了楼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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