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师盛习惯性的从左往右看,前两个都是骏河国的案子,第一个是“非许罪”,即出国时私自夹带没有堪许状的货物,堪许状就是纳税后的凭证,逃税这个罪名可大可小,但达到一定数量就属於是比较严重的罪名。。
第二个还是骏府城的案子,犯得是“斗杀罪”。斗杀即在争斗,打架中误伤人命,按照律法也是要斩首示众。
案件经过是,两个浪人在居酒屋发生口角,因为酒后失性,其中一人拔刀将对方杀死,随后畏罪潜逃,到现在也没有被抓获,估计是逃出今川家的领国了。
第三个则是平山乡本地两个村子,因为争夺水井、沟渠的使用权发生纠纷,庄所出面调停的公告。
如此等等,高师盛接连看了十几份,有将近一半都牢浪人犯下的命案。骏远叁三国本地土著的案件反倒都是些拖欠了钱款,被勒令某日归还,不然就要被罚劳役。
或者是百姓们关闭村落,拒绝国人进入,要求实行德政令,结果被骏府派兵弹压。
虽然牢浪人,总是引起各种案件,但各国大名对於浪人始终保持着一种既防备,又要使用的心态。
都会在本据的城下町修建大量的浪人长屋,供他们免费借宿,骏府城因为聚集的浪人太多,甚至还设立了专门的奉行来进行管理。
高师盛在骏府城时,负责的主要问题就是每天处理浪人们的事务。
出现合战,大名就会雇佣浪人和野武士出阵,编成游势,充当消耗敌军士气和兵力的炮灰。
看到最后,有一张关於逃奴的通缉引起了高师盛的注意。
逃奴被通缉不奇怪,但放在一堆命案中间就有些奇怪了,他问到:“此隶奴为何会被骏府亲自下发公文通缉?”
“这是安部牢城营的逃奴。”
高师盛首先想到的就是,昨日被刺配流放的净空和尚,不过马上就又自己否定了。这回儿押送净空和尚的差役,估计都还没动身上路。
安部牢城营,位於安部金山附近,但并不参与挖掘金山,那是安部掘金众的工作。
犯人们主要负责的是开山采矿,炼炉冶铁。
采铁不但累,且还危险,常有坑道坍塌压死人犯的事出现。铸铁更不轻松,烈火升腾,烟熏燎绕的,有时还会发生炼炉爆炸的情况出现。
这种严苛的工作环境下,安部牢城营的犯人不止是私自逃亡,甚至聚众反抗,想要武力集体越狱的情况,也是发生过几次。
天文二十二年,信浓国武士出身的俘虏长野三郎、四郎兄弟及内藤光秀三人,就策划组织百十名犯人暴动,夺取武器,杀死看守的狱卒。
逃出牢城营后,一路劫掠沿途村落,攻杀庄所差役,最终逃亡於甲信鬼面山一带。
骏府多次派兵讨伐,也没能成功将之剿灭,现在不时还会听到这伙流人,下山为寇的消息。
这名逃奴,当也是杀了看守出逃。
高师盛奉公多年,对这种类似的事情,有过不少耳闻,不足为奇。
不过他对百姓拒绝豪族进入的事情比较惊讶,疑惑问道:“骏府可以说年年免赋,怎么还有这么多百姓要求德政?”
远得不说,去年远江国水患严重,骏府连续下发多份德政令,前天他才看过一份,免除灾民栋别钱的文书。
室野平三摊手苦笑道:“天底下只听说有多捐的赋税,那里见过少交的年贡。”
高师盛愕然,无言以对。今年德政令主要集中在前三个月,现在九月中旬,刚刚满打满算才刚刚过去半年,竟然已经有这么多村子积欠负债,
室野平三叹道:“骏府下达的德政令,各家豪族愿意老实遵守的委实不多,自己应承下来德政,少交了年贡,但对领内的百姓还是往年的数目,甚至因为收成减少,征得反而更厉害。贫家交不上年贡就只能拖欠,或者用劳役抵偿,豪族们再把这些劳役转给骏府,又能减去不少年贡。时间一久,总有负担不起的村子,为了自救只能组织德政一揆,抗拒名主。”
高师盛摇了摇头,心道:“这些个豪族,平日里一个个叫嚣“守护禁入”、“非检不输”,对骏府的的德政令都敢阴奉阳违,这会儿出了事,才又想起来请今川家的旗本过去弹压。”
却是忘了,远江高氏也是如此做派。
对於国人豪族来说,骏府颁布德政令,就是对“不输不入”利益的严重侵害,削弱他们财力物力的卑劣手段。
百姓的年贡免了五分,国人只能免二分。假设过去向村子征收一百贯年贡,今年只能收上来五十贯。
骏府以往年的基础免二分,国人要交八十贯,一加一减,还要倒贴三十贯,今川家的德政令造成的财政亏空,凭什么要国人出钱来补。
去年的《远州水患治平安德令》如果真的老实遵从,向上川家这种两千石的小豪族恐怕就要直接宣布破产了。
高师盛隐约记得,后来因为德政令问题,就在东海道就引起过两次大乱。
第一次是“远州错乱”时期,今川氏真多次努力没能收回远州后,颁布《远州德政令》报复远江国人的叛乱,鼓励百姓发动德政一揆支持今川家,林登万守国门。
刚准备叛乱的井伊家直接被搞破产,宣布暂时灭亡。
第二次是武田胜赖为了恢复国力,将百姓负担转移给谱代家臣,导致了穴山信君与小山田信茂的严重不满,前者叛逃德川家康,后者於天目山向织田信长“举兵反正”将武田胜赖攻杀。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评论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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