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老家离村口不远,左斜里就是。
长谷川隼人抢着敲门,他不是敲门,而是锤门。“咚咚咚”,门被锤的乱晃。
一个老人的声音,怒气冲冲地在里面骂道:“那个付丧的来了,家里人还没死绝那!”
长谷川隼人随即回道:“叔父你也不差那两三天,这不是怕您老人家听不见了么!”这话说得有点缺德,死人才听不见敲门。
敲门也是有规律的,正常登门拜望,做法是敲三下,隔一小会儿,再敲几下。
敲门的响度要适中,敲的太轻了屋内主人听不见,太响了便是不尊敬,而且会引起反感。敲门时绝对不能像长谷川隼人这般用拳捶、更不能用脚踢。不管不顾就“嘭嘭”乱敲一气,这是家里死了人,过来告丧才这么干。
上了年纪的老人,最是忌讳这种不吉利的事情。
村老也姓长谷川,是长谷川隼人父亲的从兄弟,家中妻儿病故的早,现在只剩自己一人独居,往常都是长谷川隼人这个外侄过来探望照顾。
高师盛就听到里面的村老,气的破口大骂,当是听出是自己外侄的声音,一直从屋内,连着骂到院中,来到门后,开门就是先给朝外捅一拐杖。
不过长谷川隼人对自己叔伯,早有防备,听见门有响动,就提前闪避侧旁。
他闪身不要紧,这一棍差点捅到下乡亲民的庄头脸上,还好北庄万次郎眼疾手快,上前一把夺住。
村老抬头一看,屋外站着五人一马,除了本村的长谷川隼人外,其於四人俱是蓑衣斗笠,内穿青衣,腰别打刀、铜牌的庄所差役打扮。仔细打量为首那人,觉得有些眼熟,随即认出是前几日刚在善光院捕过人、罚过钱,新上任的庄头。
差役进村无好事,以为庄里又出了什么事,心绪慌乱,连忙就要跪拜,口中称道:“小民有罪!”
高师盛哪能看着这么个老人,真个给自己下跪,连忙上前一步搀扶,托住臂膀,笑道:“老丈,当真折煞我了,快快请起来。”再又打量他几眼,见他身形佝偻,须发灰白,年龄也是不小了。
“有什么事,进去在叙话可好?”
“好、好···庄头快请!”
村老不是庄所差役,却也要受庄头的管辖,对这个要求不能拒绝,连忙将人往院里让。
院子不大,一左一右,两间木屋。院角茅厕边上搭了个窝棚,堆放些杂物柴草一类的东西。
左边屋门半敞开,看来是在这个屋里居住。
村老犹豫了下,说道:“小门小户,没有马棚。庄头尚请你避屈将马拴在俺家窝棚里,若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贵人勿怪!”
“哪里,哪里。是我冒昧叨扰才是。”
长谷川隼人常来,也不避讳,接过缰绳,牵着马匹就往窝棚里进,窝棚还算宽敞,刚好够它存身,只是被边上茅厕的气味熏得直催鼻息。
高师盛跟着村老先一步进屋,长谷川四个人,两人各抬一表袋杂粮也跟在后面,鱼贯而入。
村老家境尚可,还点着根薪烛,虽算不上亮堂,但也不至於两眼一抹黑,什么也看不见,屋里还坐着两名村中宿老,都是刚才泥石流后,赶过来商议如何想办法应对灾患。
见有人进来,忙要起身,高师盛连连摆手示意不用。
放下表粮袋,解脱雨具搭在门口后。
双方分宾主落座,高师盛身份最高,被众人请坐在正上位,左手是副客位,以青木大膳这个付盗为首依次坐好,右手主客位坐着三名村老和长谷川隼人。
长谷川叔伯开口问道:“庄头,今日过来……不知对俺们村里,有何吩咐?”瞅见差役没带捆人的枷锁,心中稍稍安定,随即又害怕来人,是要找他们核对民户丁口,临时征抽谱请徭役。
每次灾荒,庄所都要下来各村征发徭役去救灾,郡里肯派人来负责,肯定是好事。可灾情总有个轻重缓急,房屋催垮的村子先排在第一位,其次为水淹农田的,再次是整备道路,最后才是修理沟渠。
自家村子若是排在后面,就只能想办法自救了,少了青壮人手,只靠老弱妇孺哪里忙得过来。
所以即便是救灾,各村也都是不愿意多出人手。
高师盛瞧出他心中不安,笑道:“村老德高,何须这么客气。”指了指靠放在门口的两表杂粮,说道:“在下见连日暴雨,怕各村里贫户家中断炊,带着庄所差役来村里派粮。”
“小人先带村人谢过庄头,施救之恩……”坐在右侧第二位的村老看了看那两表杂粮,回话有些心不在焉。
高师盛问道:“怎么了?”
“啊?”
“为何三位村老从我进门后,就一直说话吞吞吐吐,可是有何不便之处么?”
三名村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想开口回答。最后还是长谷川隼人的叔伯,答问道:“庄头体恤民情,我等怎么会觉得不便哪………只是为村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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