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凌菲云把碗重重地摔在桌上，起身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她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再不走的话，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凌平安在家里，一向都是说一不二的，妻子和三个女儿从来都不敢反驳他。他不但是个封建大家长，还脾气暴躁严厉。平时对女儿们不是打就是骂，如今见女儿竟然敢在自己面前摔碗发脾气，凌平安顿时怒不可遏。

“死丫头反了天了——”凌平安怒吼着，操起拐杖就要去打，可惜凌菲云跑得太快，他又成了个半身不遂的人，根本就追不上。

愤怒地把拐杖扔了出去，却没能砸中凌菲云，这叫凌平安更加恼火。

左右看看没什么能让他解气的东西，凌平安便把一腔怒火全撒到了眼前的桌子上，哗啦一声把桌上的菜饭全扫到了地上，碗碎了一地，饭菜洒得到处都是。

凌菲云一口气冲出家门，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池塘边。池塘边有几块大石头，凌菲云爬上去坐下来，一个人望着水面发呆。

农村的夜晚，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好在今晚月亮没有被乌云遮掩，正高高的挂在天空中为人类照明。

从小到大，凌菲云三姐妹，包括妈妈凌英英，都饱受凌平安的摧残。他脾气暴躁，且心理承受能力极差，稍有不如意便拿家里的女人撒气。

孩子们丢了东西，摔坏了东西，或是某件事办得不那么完美，都会招来一顿暴揍。

家里没钱买化肥了，没钱交学费了，马上就要断粮了，凌平安从来不会去想办法挣钱，而是整天在家里骂骂咧咧，拿家里人撒气。

凌英英总是默默的承受着这一切，四处奔走，赚钱，或者借钱，把问题解决。

在大姐出去打工之前，凌菲云最怕的就是开学。因为家里永远都没有学费，每次开学都要她自己去找老师赊欠学费。

如果不是交不上学费，忍受不住同学和老师异样的眼神，大姐怎么会早早的就缀学，出去打工？

如果不是有大姐，凌菲云和二姐根本就不可能继续上学。

凌菲云的童年，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暴力和伤害。这也是造成她容易自卑的主要原因。

在生活最艰难的时候，凌平安这个一家之主，从来没有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反而还要把这种压力用打骂的方式，折磨着妻女。

而生活中的那些小事，凌平安就时时刻刻记得，自己是一家之主，自己应该受到尊重，妻子和女儿都应该对自己惟命是从，否则就是不孝，他就要吵，就要闹，闹得大家都不得安生，直到达成自己的目的为止。

“哈——”凌菲云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出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自己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的爸爸？

不知过去多久，凌英英找了过来，见到女儿孤零零地坐在池塘边，连忙走了过去。

凌菲云从脚步声中，早已知道妈妈来了，只是她没动，也没回头，仍旧像之前那样45度仰望天空。

凌英英知道女儿难受，正想轻声安慰一番，就听女儿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要嫁给他？”

凌英英一怔，显然没想到女儿会问这个，以前总觉得女儿小，有很多事她都不想让孩子们知道。可是现在两个大女儿结婚生子了，小女儿也十七岁了，即将成年了。

也许有些事，该让孩子们知道了。

“这件事，还要从你奶奶说起——”

凌菲云的奶奶其实是她外婆，她外婆只生了三个女儿，一辈子也没能盼来个儿子。这在那个年代，是很了不得的大事。

被封建思想毒害的老人觉得自己不能当绝户头，既然没有儿子，那就招个上门女婿吧。就这样，老人开始到处物色合适的对象。

那时候凌平安还不叫凌平安，他本名叫罗有成，是邻县人。因为跟着师父在外打铁，来到了村里。

罗有成父亲早亡，母亲改嫁，两个哥哥已经结婚，顾不上弟弟。小小年纪的罗有成没有了家，再没有比这样的家境更适合当上门女婿的了。

必竟上门女婿不好听，但凡是有本事有志气的男人，哪个愿意当上门女婿呀？

凌英英的妈妈一眼就相中了罗有成，一番打听后，顿时就乐了。原来罗有成早就看上了凌英英，那这事就简单了，双方一拍即合，很快就把这婚事给谈定了。

“就这样，你就嫁给了他？”凌菲云生长在新时代，对这种父母包办的婚姻完全无法接受。

凌英英笑得苦涩：“不答应能行吗？一开始我是拒绝了，任凭你奶奶又打又骂我都没松口。后来你爷爷说，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别为难孩子。就这么着，回绝了你爸，你爸就跟着他师父回老家去了。原本我以为，这事也就这样了了，可谁知道你奶奶看你爸走了，天天是以泪洗面啊，后来还闹绝食，这一绝就是三天呢。我当人家女儿的，能眼看着亲妈活活饿死吗？”

凌菲云还没出生的时候，她奶奶就已经过世了，对奶奶可以说是完全不了解。她是真的很难想象，就凌平安这个样，奶奶眼睛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就那么看重他，还为了他闹绝食，完全不顾女儿的幸福。

“我奶后来后悔了吗？”一开始不了解，，可是后来朝夕相处，凌平安是个什么尿性，奶奶能不知道吗？凌菲云真的很想知道，当奶奶得知自己不顾女儿的意愿强行找来的这个女婿竟然是这么一个人时，奶奶心里有没有后悔过。

可惜，凌英英只是笑了笑，没回答。

“就算是这样，那还可以离婚啊，你们为什么不离婚？”

听到女儿的话，凌英英瞪大了眼睛，“哎哟你这孩子，哪有叫父母离婚的啊，你真是——”

凌菲云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事实上从很小的时候起，每回见到凌平安打妈妈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想，要是爸妈离婚就好了。离婚的话，她们三姐妹就跟着妈妈生活，大家一起努力，哪怕是天天干活，吃不饱穿不暖，也好过和凌平安那个活阎王生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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