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们走了吗?”
和往常截然不同的表现,还有从未有过的阴冷气质,几个小子竟然真的一动不敢动,可怜兮兮的看着李志。
小丫头的名字和李志的一样,都是爹娘随便给起的,加上这年月闺女都属于赔钱货,农人闺女更是连个正经名字都难有,李东西就是她的大名儿,官府造册:李氏女,讳:东西。
最起码比李狗儿的名字好听的多!
小丫头年龄有五六岁,瘦弱胆小,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样子,五官也不甚出彩,唯一可爱的地方就是眼睛大,水汪汪的,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以后比我年纪大的,叫小志,年纪小的,叫哥哥,记住了?”李志弯下腰顺手抱起小东西,向外走去,临出门,斜着眼睛瞥了眼鹌鹑似得几个小子命令道:“跟我走!”
话说回来,黄员外一家,在李唐这个帝国的阶级层次中,也只能算是末等,仅比佃农高一个层级。
属于“商”这个范畴,而且属于小商,随时都有可能被踢出家门的那种,有点小产业,替着衣冠户管理一点农庄,无甚野心,小有闲财却无权无势。
黄家虽然称不上为祸乡里,但也绝不是造福邻里那种,属于比上不足,比下也够不着的货色,他有个特别喜爱的小儿子,平日间不学无术,胡作非为,而且心性不佳,喜欢攀比。
平日见着大户人家车马萧萧,便升起了攀比之心,学着主家偷偷搞了辆僭越的车架在乡下佃农这里耀武扬威。
另一个层面来讲,黄员外也是佃户,不过高级一些,他小儿子驾车撞人,让其心中喘喘,唯恐那些个流民出身的泥腿子不管不顾,找上门来,或者直接告官,无论哪一种,他都吃不了兜着走!
还好,管家黄忠脑子活泛,平时和那些泥腿子接触的也比较多,便给出了个主意,恶人先告状......不对,是先声夺人。
一口咬定是那小崽子,无缘无故的撞我们家马车!这样,就算那小崽子事后死了,也赖不了他黄家,吓唬吓唬也就事了了;没死?那更好,赔钱!
于是,便有了之前李志家那一幕。
这天,黄忠回到黄家,也不敢说自己是被吓回来的,只说那小崽子压根什么事都没有,还活蹦乱跳的,并且着重向黄老爷介绍了面对李家父子的凶型恶相,他自己是如何不畏强横,在蛮子刀下险死还生还据理力争的完美管家形象,说道动情处,自己把自己都快感动哭了。
黄老爷起先还真担心那小崽子要是真死了又该如何善了,这一听到人不但没死,还活蹦乱跳的能吓唬自家奴才......
他这心态就有了百八十度的转变:老子好歹也是你们的主家,是有身份的人。
不但自己有地,还捎带着帮上头有身份的主家管理不少田产。
打狗还需看主人呢,这也太不给狗面子了......呸!黄老爷才不会承认自己也是狗。
越想越气,勉强控制住脾气的黄老爷,伸手制止了管家黄忠的絮叨,尽量心平气和的讲到:“不急,这件事你办的不错,先让那些泥腿子得意两天,让那小崽子完全康复后再说。”
“有件要紧事,得你先去办了。”
再次开口,声音压低,管家黄忠适时的低头束手,将耳朵伸过去,只听老爷如此如此这般,而后频频点头。
“还是老爷想的周到,老奴保证办好!不过......小公子那里?”黄忠满脸钦佩之情,很少被老爷手搭肩膀亲密以待,登时如打了鸡血般。
“哼,那个孽障,还不都是他惹出来的事情!他那里你不必去管,这件事办妥之后,我们才算无后顾之忧,至于那些泥腿子?你也就可以放手整治了!”
话说完,一对主仆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呸呸!
初唐连年征战不断,人口锐减,太宗时期人口就是皇帝的眼珠子,就是他家菜篮子的菜,就算罪及致死,他老人家也要亲自审了又审,唯恐底下官吏错判误判。
到了当今圣上这里,虽说没有那么病态,可也正常的将那套规矩延续下来了,以致官员的政绩考核,也直接和人口挂钩“考论政绩,在户口存亡”。
上行下效,到了县里,那家有生子,官老爷到不至于,可也会安排小吏登门查看,只要平安生产,统统有赏,生子奖粮帛,生女奖......没有。
所以,作为少年人的李狗儿,若死,就肯定是非自然死亡了,只要官府查下来,类似他小儿子这种故意害人身亡的,且不说以黄老爷他这种底层奴隶队长似得的身份,小儿子八成得斩首示众,就连他们整个黄家,一个恶行乡里是跑不掉的,依唐律,流几千里来着?
黄老爷心里明镜似得,死了人是一回事,没死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些流民虽说好勇斗狠,可一个个都是难得的庄稼把式,占着好好的田地,国家还连年免赋,让民间休养生息。
主家作为衣冠户又自恃身份,多出来那笔租子还不是得靠自己收上来?
没见这些贱民一个个都开始长膘了嘛......还敢顶嘴!真是岂有此理。
黄老爷心中发狠:一定要找机会好好教训一下这帮泥腿子,不然以后老爷我还怎么当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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