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细雨无声。
朱泾给院子落了锁,吩咐工匠们休息之后,准备了七八个菜,寺庙中不宜酒肉待之,他却不愿意委屈了霍青桑,都是找了厨子特意做的菜,勉强味道还算不错。
四个人上了灯,围桌而坐。
窗外风雨欲来,这里靠近小孤山,山雨欲来风满楼,窗户被风拍的呼呼作响,山间的风声也颇为尖锐诡异。
给窗户落上黑布,岳楚律照例燃上了几炷香,几人也没有干等,忙了一天,饭菜滋味尚可,都埋头一顿吃,抹了林戎梅才问:“薛大人这两日如何,不见他来,是遇到麻烦事了吗?”
“哦,也没什么,”岳楚律给林戎梅盛了碗热汤放下:“他本就是朝中一部之长,虽然协助我,但是远有更多公务还等着他拍板,他今天不会来的,你大可放心,只要薛子复现身,我们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也好视情况而变,否则,与薛大人徒增罅隙。”
“但愿薛子复没有做什么糊涂事。”林戎梅喝了口热汤,外面的雨点声已经渐渐变得十分大。
“今夜雨势如此之大,他还会来嘛。”霍青桑揉揉脸:“若他不来也说得过去,可若今夜这情形他还来了,那恐怕事情就比我们想的还要严重。”
“如何说?”朱泾笑道。
霍青桑解释道:“大叔带我们来时,我已经留意过周围的环境,这两日白天也多有查探,兰宁寺附近的山路不好走,当年万人进香踩出来的路径早就荒草丛生,我看薛子复前夜里的行径不像是走正门来的,他要是绕路,依照今天这雨势,山中泥泞,可不就要吃亏了。”
“不错,看来林姑娘教得好。”朱泾欣慰极了,再见元帅之子,虽然还有几分青涩,但在军务实战方面,已经颇有心得,朱泾心中甚是宽慰,也暗自给林戎梅记下来一个好。
“他会来的。”岳楚律浅浅道,声音压得很低,香燃尽,时间到了。
霍青桑把等吹灭,几个人都靠在窗边,撤下黑布往对面看去。
果不其然,黑暗中,风雨声里,薛子复的脚步更加放肆了一些,那身影上蹿下跳,绕过柱子,到了藏经阁门前,飘摇的豆光停了一会儿,薛子复的身影消失在了里面。
“走吧,是时候会会这个年轻人了。”朱泾摩拳擦掌,一马当先,霍青桑随即跟上。
几人放缓了脚步,在黑暗中往前走,到了门口,果然看到薛子复刚刚点起烛排,密室通道的影子显现了出来,薛子复从身上取下一个包袱打开,包袱里装着一枚六芒星状的东西,像是铜制,他把那东西放在了一个红漆柱子下面,用力一踩,那东西便陷入了地里,与此同时,机括的声音咔咔作响,密室通道向下打开,灰尘激荡。
四人屏住呼吸,正当他们以为薛子复要下去时,薛子复却忽然点起了更多的烛排,藏经阁的大厅中恍然亮起。
薛子复坐在一个旧蒲团上,声音里没有什么情绪,淡淡开口:“出来吧,诸君在门口看了多时,薛某早就知道了。”
四人皆是一惊。
林戎梅看向岳楚律,岳楚律皱眉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九殿下,你我都认识,子复知道你就在门口。”
薛子复又催了一声。
其他三人都看向岳楚律,岳楚律站出来,对上薛子复的眼睛淡淡道:“既然知道,就说说你在这里干什么吧。”
几人都进了藏经阁,朱泾关上门,风雨时瞬时小了许多。
“林姐姐。”薛子复忽然叫了一声,“是你吗?”
当年救治薛子复,当年的样貌还得以窥见,两人自然是记得的。
林戎梅上前,上下打量,薛子复站起身来,他穿了一件云纹蓝衫,虽然淋了雨,浑身已然是湿漉漉的了,但是头发上仍然一丝不苟,整理的干干净净,脚上一双白靴染了不少泥,想必已经湿透了。
他的脸上笑容和煦,似乎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被怀疑的处境。
“鞋袜湿了,不舒服吧。”林戎梅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密室入口,“青儿,去找双干净的鞋袜给薛公子。”
“知道了。”霍青桑看了一眼薛子复立刻去办。
“青儿?莫非是……”薛子复喃喃自语,却被林戎梅打断了。
“我知道你聪明,虽然时过境迁,但是想必还有不少人记得当年的少年棋手,薛公子,你的聪明才智远在普通人之上,如今这般作为,先说说自己吧。”林戎梅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
薛子复苦笑,霍青桑已经拿来了干净的鞋袜,薛子复安静换上,才起身行礼。
“九殿下,林妹妹,青弟弟,朱叔叔。”薛子复拱手:“子复见过各位,经年不见,甚为挂念。”
“是薛大人告诉你的?”朱泾看着九殿下,有些慌张。
薛子复摇头:“非也,子复今日知道了一些事情,加上刚刚见到各位,就已经猜到一些了,毕竟只过去了六年,子复又没失忆,当年家父和子复还受过九殿下和林姐姐的恩惠,当不敢忘。”
“看你的样子,今夜这雨势这么大,却像是专门为了见我们而来。”岳楚律看了一眼那个密室入口:“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你又在做些什么,这个密室里有什么。”
“子复会一一告诉各位的。”薛子复道:“只是此事是子复一人所为,若是听完,各位气不过,尽管罚子复就是,千万别迁怒于家父,家父一直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在你说之前,我有个问题要问你。”林戎梅眨眨眼:“你的右手,恢复到何种程度了。”
“与常人无异,只是力短,不能长时间使劲儿。”薛子复道。
“我还有一个问题。”霍青桑道:“这密室下面有什么。”
“有什么,各位随时可以探查,子复无能,破解不了其中的关键,只是做了一些琐事。”
“那你且先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朱泾道。
薛子复看向岳楚律:“那我刚刚的条件,九殿下可答应了?”
薛子复生了一双极为智慧的眼睛,让他整个人都充满灵气,透过这双眼睛,似乎还能让人看到当年未央城里那个大败国手的少年棋圣。
岳楚律心下感慨,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薛大人与我的交情和我们所谋之事,都足以让我保全他,你不必多想,我在军中,一向恩怨分明,就事论事,你爹今日没来,你应该明白我们的态度。”
“各有所求,自然最好。”薛子复淡淡道,似乎他才是这里最年长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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