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晚风吹过,小院内响起一阵音色绝美,错落有致的风铃声,纷纷嚷嚷,合着落花美景,让人有宛如置身仙境一般的梦幻之感。
即便韩勨再是孤陋寡闻,也能看出这三个风铃,单拿出一个也足以他一世挥霍的了,更别说他这寒酸的茅屋小院里里外外挂了三个。
“这些,都是姐姐亲手制成的吗?”他难以置信的指着树下的风铃,看着她低声惊问道。
他原想,姐姐就算答应要为自己串几个风铃赏玩,也不过是随意胡乱做一个哄他开心一下也就罢了。未曾想,她竟会费如此一番心思,精心尽力的为自己做了这三个美央绝伦的珍品。不仅用了自己喜欢的海螺与贝壳,还用了世间罕见的五色萤石。单那各色不一,在黑夜下却能荧光闪闪,色彩斑斓的线绳,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宝物。
用了如此之多的珍贵之物,只为了要给自己做几个赏玩用的风铃,只为了要哄自己开心。这样的心意,世间有几人能做到,又有谁愿为他而费尽心思。
想他韩勨何来的福气,能让她处处为自己费尽心思,他的心有些疼,因眼前这份沉重的爱护,牢牢的牵挂在了他的心头,让他整颗心都涨得满满的。
“真是好看,真是好听,谢谢姐姐如此待我。”眼前雾气蒙蒙,模糊了挂在树下的风铃,七色光芒在雾气里,看上去尤为不真实。
丹墨璃屈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失声笑道:“不过屈屈几个不值钱的风铃,你感动如此,也委实没出息了些。”
好端端温馨幸福的时刻,被她一句话打散了,韩勨红着眼,红着脸的抹去眼角的泪花,揉了揉额头,很是不满,又委屈兮兮的看着不解风情的某人。
还不是因她尽心竭力的待自己好,处处心疼自己的举动,才让他感动得想哭嘛,可她倒好,不仅不高兴,反而还骂自己没出息。
果然是冷心冷情的仙人,不懂人间的爱恨情愁。
“好了,好了。”丹墨璃被他无比委屈的眼神看得心虚,不得以又抬手替他揉了揉额头,问道:“今日回来的这样晚,可是早上去迟了,被先生留罚了?”
“才不是呢,我功课好,读书也刻苦,先生很器重我的,才舍不得罚我,况且,我跑得快,也未迟到很久。”韩勨骄傲的抬起下巴,自豪不已的说道。
先生时常夸他聪慧灵敏,虽不是过目不忘,但只要熟读过两遍,他也能将文章牢记于心,且心思活泼,先生所讲解的知识,他总能举一反三。若能好好栽培一番,他定可以在此后几年的会试里,夺一个举人之名。只可惜他父母双失,无人照看,钱财不富,眼下只能在这宗祠学堂内耗费光阴。
此话若是放在一年以前,他定会心生怨愤,恨苍天不公,但现下去只会感激上苍垂怜,因他遇到了姐姐,一个人美心善,时刻会将自己放在心上护着的仙子。
丹墨璃被傲娇的小表情逗得哭笑不得,他可能不知此时自己满脸都写着求夸奖的期盼。
“嗯……先生说得不错,你确实聪慧,未来前途定是不可限量。”她随了他的心愿,真切实意的夸了他两句,接着又问他:“即没有被先生留罚,那今日怎会回来得如此之晚?”
往常日头刚西斜时,就能远远的看到他迎着夕阳的身影,今日却等到日落西山,天已擦黑,他才回来。
“嗯……”被她一问,韩勨难得的支吾起来,抬手摸了摸了鼻子,神色竟还有几分羞愧。
丹墨璃瞧他扭捏的模样,心下好奇,上下打量了他一遍,也不像是与人打过架的样子。
韩勨犹豫了会儿,从笈襄里取出荷叶包,递给丹墨璃,神色十分不自然,因为相比于姐姐送他的礼物,他为姐姐准备的东西就显得太过普通,他怕姐姐会嫌弃。
丹墨璃接过荷叶包,仔细看了看,是早晨给他包点心的那个。
“这里面的点心,你不爱吃吗?”不然为何剩下一多半退还给了自己?
“不是,点心很好吃,不过我就只吃了两块,其余的给了先生,先生尝了也说好吃。”
得,他还真是大方。她叹气的摇了摇头。
那些点心是她从五十里外的丰塘镇上最有名的茶楼里打包回来的,一日只出十二笼,每日天不亮就有人去茶楼外排队。难得她今日心情好赶早去买了回来,分了他一半。他却转手送了别人。
“姐姐你莫生气,其实也不怪我,那荷叶包一打开,师娘在窗外就闻到香甜味,指使着小师弟来于我讨两块,我也就只好做个顺水人情,悄悄留下两块,其余的都给了先生。”
“算你机灵,还知道留下两块来,没都全送了出去。”丹墨璃斜了他一眼,心想也罢,总不能为了这几块点心,得罪了先生,往后在学堂还要指望先生们多多照看他。
“哪能都送了出去,那可是姐姐的一番心意呢。”见丹墨璃不气了,韩勨也才小松了一口气。
“那这又是什么?”
“这……早晨出门时,不是答应了要给姐姐带好吃的回来的嘛。”他咬着下唇,喃喃道:“姐姐你莫要嫌弃。”
丹墨璃挑了下眉头,打开荷叶包,里面包裹着的是一捧指甲大小,红艳水灵的果子,她一眼就认出这些果子是蛇梅,生长于山野间,吃着酸甜可口,很是受山里的飞鸟走兽们的喜爱。
她幼时也爱吃这些东西,只是后来修习了辟谷术,也就淡了口腹之欲。这东西有许久不曾再尝过了,此刻猛一看到,竟觉得新奇。
“姐姐定是没有吃过这个,这个叫龙吐珠,可好吃了,后山坡下每年都长出好多来,我经常去采了吃。”
“龙吐珠?”这名字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不过细看起来,这小小一颗红果子确实与画册上的龙珠有些相像。
“姐姐别看它只有一丁点大,吃着很爽口,酸甜多汁,吃多了,连齿舌都能染红,以前我每日都会摘许多回来,放着能吃一天。”韩勨献宝一般侃侃而谈,不停的夸着果子好吃,仿佛他拿回来的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末了,他还拿起一颗递给丹墨璃。
丹墨璃望着他略显紧张的脸,脸颊红红的,眼底还有掩藏不住的慌张,生怕自己会嫌弃他似的。她不禁想,他之所以会每日去采摘许多野果子回来,定是因为饥饿难耐所至,毕竟在未遇到自己前,他从未吃饱过。
夏天还能摘些野果野菜充饥,若是到了冬天,瘦小单薄的他又是如何熬过来的呢。可叹他小小年纪本该是无忧无虑,却因父母双失而要为了一日三餐奔波,仅剩下寡情冷漠的堂叔一家也依靠不上,若非还有一个宗祠可依靠,见他可怜,供他口饭吃,只怕他早早便被饿死了。
她心底叹息着他际遇不顺,看着递到眼前的红艳的果子,未及多想,低头舌尖一卷,便将果子含进了嘴里。
岁月疯长,流光易逝,她已不知有多久未曾再吃过这些野果了。味道比记忆里的淡了许多,不似年幼时吃过的甘甜。不知是因自己的心境变了,不复幼时的单纯,还是这果子的味道确实不如从前了。
丹墨璃沉浸对韩勨的心疼里,与自己的过往里,未曾多想的下意识行为,却叫韩勨似被火烧了般的快速将手缩回,一脸震惊的望向眼前的女子。脸色时红时白,背在身后的手,不停的搓着十指。
“不错,这果子挺好吃的。”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她笑着答谢他的心意。
韩勨低下头,只轻轻嗯了一声,不敢再抬头看她。好在天色已暗,灯笼还未挂出,姐姐看不到他被羞红的脸。
“姐姐若是喜欢,就多吃些……我在回来前,已经用泉水都洗净过一遍,姐姐可以放心吃。”他心头乱得无法自止,不知该说些什么,为了不让自己多说多错,再说些不敢说出的话来,他决定先躲开一会儿,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天黑了,我去屋子里将灯笼取出来挂起。”
说完不等丹墨璃答话,他低头迅速走进屋里,闪身躲进门后,他才敢大声喘气,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望向黑暗的虚空里。
被姐姐碰到的指尖又热又麻,心底又惊又喜。
他抬手用力按上疯狂跳动的胸膛,似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心里跳出一般,这种从未经历过的慌乱让他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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