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东头的老张家今天嫁女儿，村子里大部分人家都来给他家帮忙。

这个年月虽说没有前几年难过了，可大家还都不富裕。办个喜事都要精打细算，早上帮忙，中午新郎家来把人接走，下午吃了饭大家帮着收拾好，这个婚事就算是圆满完成了。

这边一大群人正风风火火的在厨房忙活着，李大娥悄悄进来把张桃花叫了出去。

“桃花啊，你去换身衣裳，一会儿跟着一起去送你姑姑。”一出厨房，李大娥就拉着桃花到僻静处偷偷叮嘱女儿。

“我跟着去？”张桃花吓了一跳：“那奶能答应吗？”

李大娥伸出手指头戳戳女儿的头：“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啊你？干嘛要你奶答应？不给她说，她上哪儿去知道？”

“这，不好吧？”张桃花迟疑道：“我奶早晚知道了不得气死？”主要是她奶的那个脾气，要是知道了不得在找她妈麻烦才怪。

“有什么不好的，你姑结婚你作为她最喜欢的侄女怎么就不能去送送了？你奶有什么要说的都是之后了。在说你有什么好怕的，有我和你爸给你顶着，快去换衣裳，待会接亲的人就来了。”李大娥边说边推着女儿去房间换衣服。

等两人走远后，张小兰和落落从角落出来。落落望着一脸平静的张小兰：“你要去送送你姑姑吗？”

张小兰双手抱着一大叠盘子，刚才是去村尾春芽婶子家借盘子去了。这村子里也就她家的条件要好点，更难得的是她家的为人十分不错。谁家办个事都要去借家伙什，她家也很乐意借给村子里的人。

“是害怕你奶奶生气吗？”落落见她没有回答，又问道。

张小兰沉默的摇摇头，又想起落落前面给她说过的，有什么都要说出来，不然别人是没法知道她在想什么的，遂在心里给落落解释：“要帮忙，家里忙不过来。”

落落想告诉她，今天这么多人来帮忙，怎么会忙不过来呢？可是落落已经到这个界面好几个月了，她知道这个理由根本说服不了张小兰。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张小兰抱着碟子，快步向厨房走去。中午新郎家里来接新娘子时，张桃花果然乘着她奶不注意跟着走了。等下午饭吃了老太太才发现小孙女不在。问起来李大娥轻飘飘答复一句：“她舍不得她姑姑，跟着去送送。”

老太太拉着个脸，但帮忙的人还没有走，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把气撒在张小兰身上：“没看见那边堆了那么多碗筷吗？都不知道去帮着洗洗？怎么一点眼力界儿都没有？”张小兰拿着盆子的手一顿，手脚麻利的把桌子上的碗筷收拾了，端过去就顺势蹲下洗碗。

落落心疼的望着她：“你还好吧？”被大庭广众下骂了，总觉得脸面挂不住。落落觉得这张家老太太就是一个讨厌的极品老人。在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她可是领教过很多次这个老太太的尖酸刻薄了。

张小兰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老太太，边洗碗边回复落落：“没事。”

老太太姓王，大家都叫她王老太。王老太也是个命苦之人，她年轻时候死了丈夫，被婆婆磋磨，等婆婆死后，一个人带着五个孩子，那个艰苦的年月里，真的是用尽了手段才把几个孩子拉扯大。

老太太三女两儿，老大和老二是女儿，早早出嫁了。张小兰的父亲是老三，老四是张桃花的父亲，老五就是今天出嫁的张红袖。张红袖最喜欢的就是张桃花这个侄女，今天老太太虽然不满意桃花跟着去送亲，可是看在四叔和小姑的面子上，多半是没什么事的，她奶奶最后一定是抱怨几句就放过了。但是今天去的人换成是她，这个事情就过不去。

她这边正胡思乱想着，一同洗碗的赵家婶子问话拉回了她的思绪。赵家婶子问她：“小兰啊，你小姑父家在城里可了不得了，正式的工人家庭呢，你咋不跟着去送亲啊？”都知道张家小女儿出息了，嫁了个好人家。

前面张红袖挑三拣四的拖着不结婚，多少人背地里说闲话的，可是一等她定下的是县城的工人，都没人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那一茬了。但背后说酸话的人更多了，可自从张红袖订婚后，就没人再当着王老太的面说她小闺女的不好了，张家也终于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张小兰望着堆的老高的碗，不带丝毫起伏的语气回答：“家里事儿多，要帮忙。”

赵婶子表面赞同：“也是，这一大堆的事儿呢。”但是心里却想着，这么多人帮忙呢，还抽不出你一个人手来的？

这王老太也是，多好的机会呀，怎么也不让孙女儿去送送女儿？眼看着小兰这孩子翻过年就十六岁了，现在有个做工人的姑父，乘着机会去多混混眼熟，到时后瞧人户也好让那姑父给帮帮忙，说个好人家啊。

赵婶子看一眼面前的姑娘，瘦瘦小小的，脸色也一点不白皙，带着乡下农村人的蜡黄。又看一眼张小兰的手，干巴的一层皮包着骨头，手上老茧一眼就能看见。赵婶子心里摇摇头，这个模样，再有城里人帮忙介绍，怕是也难。

鸡窝里飞出金凤凰，那你首先也得是凤凰吧。可是看看张小兰这模样，这性子，怕是这辈子都飞不出去的命了。

想到这里，赵婶子也没有和她闲聊的心情了。换个人来，你起个话头，两人就能很好的谈下去，可到了张小兰这里，所有的聊天模式都会变成你问一句她答一句。很败坏兴致的。

虽说张小兰这姑娘勤快听话，手脚利索，可是架不住长得不怎么样，还性子不讨喜，村子里的小伙子可是没听说有喜欢她的。但这也正常，年少爱慕，要喜欢也喜欢像桃花那样娇娇软软机灵漂亮的女孩子。

两人正各想各的呢，王老太过来了。“她赵婶啊，今天真是麻烦你了，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

赵婶子忙推让：“哪里哪里，这乡里乡亲的，谁家能没有个事儿呢。帮忙帮忙，还不是帮的自家的忙嘛。老婶子你这样客气干什么的。我还指望着到时候我家二柱结婚时你家来搭把手呢。”

老太太笑的一脸真诚：“一定一定，到时你提前来说，怎么也得去帮忙。你去歇歇吧，这里有小兰就行。”

“别，这还没洗完呢，我帮着洗了再去歇息。”

“没事，这丫头勤快，让她一人洗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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