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客?在这西关城,她哪里来的贵客?狐疑片刻,“请贵客进来。”
兰轻在门后面站定,门向里推开,抬眼便看到侍女的身后,背对着她,覆手而立的黑衣男子。手腕从宽大的衣袖中露出,兰轻看到那男子露出的手臂上,缠着一根红绳,红绳上坠着一枚碧色玉环。
那玉环有些眼熟,她一时有些想不起来。然而不要紧,即便是她想不起来,这人便是化成灰,她也是认得的。
祁琏。
“你来这里做甚?”
兰轻的语气,冰冷无情。
祁琏转身,看到她神色冰冷,眼睛里竟是难得的温柔,“我不能来吗?”
明安王府,有什么地方是他祁琏不能去的。
兰轻看向侍女,“方才你说有贵客到访,如今贵客在哪里?”
侍女看出来兰轻面色不善,缩了缩首,往后退了一步,心里惊怕,眼前的这位是殿下身边的大宫女,若是得罪了她,日子定不会好过。可身后的这位是王爷的亲随,更得罪不得,一时不知如何答话,只吞吞吐吐道,“姑娘……奴才……”
祁琏看出了侍女的窘迫,出言嘲讽道,“你与她并无不同,都是奴才,何苦怕她呢?”
兰轻瞬间涨红了脸,咬了嘴唇,手推上了门。
祁琏见状,迈出一步,手臂撑住门框,不让她关门,“难道你不想见你家小姐吗?”
兰轻的手突然停住,随后低哼一声,“我家小姐已贵为皇后,便是明安王也得好好招待她,我又何须担心她呢。”
“过了这么久,你的嘴巴依然很硬呢。”
“你究竟想做什么?”
她对他,向来没有耐心,从前没有,现在更没有。
“皇后中了断肠草之毒,命在旦夕,你现在去,兴许能见她最后一面。”
祁琏说这句话的时候,唇角带笑,眉眼间都是欢意,尤其是在看到兰轻瞬间变色的面容,这个女人坚硬的躯壳似乎已经被他击碎,他觉得快意无比。
兰轻夺门而出,祁琏跟在她身后,冷声嘲讽,“你知道她在何处?”
她当然不知道。
祁琏心里明镜一样,这个女子,从来对他没有半分情意。王爷和楚梓兮生变之后,他和兰轻之间,也再没有任何可能。
月影轻斜,寒风呼瑟,夜幕下的明安王府,静谧无比。
兰轻跟在祁琏后面,穿过幽深的长廊,长廊被草木和墙壁包围,这样的情境,多少有些阴森可怖。
一团黑影闪过,兰轻向前一跳,撞到祁琏身上,因为动作太大,扯到了背后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
祁琏回头,模糊中看到她眉头紧皱,他将手中的灯笼凑近,看到她苍白的唇色,眉心一紧,“吓到了?”
兰轻没有吭声,避开他,往前走。
祁琏在后面跟上她的脚步,“夜色浓重,你慢些。”
在这黑暗的长廊中,兰轻忽然想起他手腕上戴着的那枚碧色玉环,似乎同她前些年丢的那一只耳环,一模一样。
那对耳环是她心爱之物,在她被娘亲卖到将军府为奴的第一日,夫人将这对耳环赐给了她,让她伴在小姐左右,一生追随。
“三少爷,在何处?”
兰轻想了许久,还是开了口问他。
“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这个回答在兰轻意料之中,显然他并不会告诉她。
“楚凉的心思,原不在你身上,你也不要痴心妄想了,”这一刀补得很到位,“你可知他不顾一切所救的那个女人是谁?”
兰轻的脚步慢了下来,她竖起耳朵,听他缓缓讲到,“是廖棉。”
她吃惊,猛然停住脚步,转身,“她不是早已死掉了吗?”
“廖奇山,自然有能力让她死而复生,躲过一劫。”
廖棉,是先帝在时户部尚书廖奇山的掌珠,模样不仅生得好看,心地还极为善良,是当年京都城里美名远扬的大家闺秀。有一年北方大旱,粮食颗粒无收,尸横遍野,京都城流入大量北方灾民,灾民围堵京中富户,凡是有钱的人家统统闭门不出,一时间便形成了灾民与富豪僵持的局面。时年不过十岁的廖小姐为解一方困境,作主大开廖府粮仓,救济灾民,并且力劝廖奇山上书朝廷,将灾民分散安置于各个豪族之下。
此举得到先皇赞赏,廖棉因此称为京都城中人人称赞的名门贵女。
佛寺的偶遇,让楚凉对她倾慕不已,可是后来,梁贵妃自缢,已到不惑之年却又痛失爱妃的先帝在一日午后突然想起当年献计解困、冰雪聪明的廖棉,当即便下了圣旨,迎她入宫为妃。
当时的廖棉与楚凉早已如胶似漆,入宫,便是违背她与楚凉之间的诺言;不入宫,廖府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不过在皇帝一念之间。在痛苦中挣扎数日的她,最终选择了自缢,生命定格在了十六岁。
从此,她成为楚凉心中永世的痛。想到这里,兰轻大抵能明白为何楚凉不惜一切,也要去救她。当年廖棉为了信守诺言,选择终结自己的性命,如今楚凉,又怎会为了大宁区区一座城池放弃她。
兰轻从未妄想过,打她一进将军府,她便知道自己的身份。她是奴,楚凉是主子,他们中间横亘着千万道沟壑,更何况楚凉原本心里便没有她。
兰轻冷冷一笑,“你何须劝我呢?你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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