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木笛见面后的第三日,齐氏和木家轩再次来到天华庄,这一次,他们面如寒霜,木家泽看到了,也是心中大为疑惑,这几日不管他怎么打听,就是没办法从老爷子口中问出那晚的谈话内容。
按照原计划,本该启程返回的队伍,竟然在天华庄住了下来。
又看到木家轩与齐氏来访,木家泽猜想,不日便会知晓答案了,于是,他便静静地等着,待木家轩与齐氏进了屋,他本准备到远一点的地方放哨,结果却被老爷子叫进了屋子里。
木笛还是之前看到的那个状态,就好像这几天一直坐在这里等着,一动不动似的。
“来了,决定好了吗?”木笛苍老的声音传来,布满沧桑的双眸看了看木家轩和齐氏。
木家泽站立在木笛身侧,他竖起耳朵听着,很想听听到底是什么事,竟让一向温和的大哥用如此冰冷的表情面对爷爷。
齐氏和木家轩沉默着,他们没有坐下,只是看着端坐在中央的木笛,眼中也没情绪,就好像在期待,期待木笛说,那件事只是个玩笑不要当真。
屋子里安静了许久,唯有木家泽稍显尴尬,一双手不知道该如何安放,只好背负到身后。
看到木家轩和齐氏的神情,木笛其实已经猜到了,但他心中还是万分惋惜,长叹一声后,他缓缓说道:“将人带来吧,后天出发。”
齐氏的眼泪终于在这一瞬间落下,木家轩的身体有些颤抖,强行压下心中的悲愤,这才说道:“爷爷,她也是您的曾孙,请您务必不要让她受一点委屈。”
木笛心中一软,微微点头,道:“我木家的儿女,只有让别人受委屈的,岂有自己受委屈的道理。”
“每年要通一次信,要晚儿的亲笔书信,让我姐姐带过来。”齐氏坚定地说道,脸上还挂着泪水呢。
木笛沉吟片刻,抬眸看了看齐氏,本不想答应,但,若是不答应,只怕木家轩会纠缠下去,突然,他脑子一转,想到了回击的办法。
“可以,但你们不能回信,来信看完之后,也必须烧掉。”木笛冰冷的声音,让齐氏不愿接受,但这是木笛的让步,若是不接受,只怕连来信也收不到了。
犹豫片刻,齐氏无奈地点了下头,继而转身离去。
木家轩看了一眼木家泽,也跟着齐氏一同出去了。
木家泽终于明白,原来是为了那件事,难怪爷爷要亲自过来,若是父亲过来,未必会有这样的成效呢,但他心中又有些心疼大哥,骨肉分离,这种痛,真的很难承受。
他体会过这样的痛,所以,他理解大哥对爷爷的怨恨,可惜当年,他都没有为女儿争取到哪怕一丁点的好处。
现在,大哥还可以收到女儿的信件,可他,连女儿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在那边,至少自家人会帮忙照看大哥的女儿,而自己的女儿去的地方,却没有一个木家人为她撑腰。
想到这里,他顿时觉得爷爷很偏心,当年为何不选大哥的女儿送过去。
木家泽斜眼瞥了瞥木笛,当下又觉得自己很自私,不该存有那样的心思。
随后,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出生在这样的家族中,更不该让自己的子女出生,让他们来这世间一趟,不但没有享受到快乐的生活,反而日日都要殚精竭虑,提心吊胆。
别人家的孩童可以拥有快乐的童年,而自己的孩子,却连快乐为何物都不知道。
为了活下去,每日都要拼命训练,因为是木家人,所以训练比任何人都要严苛。
看到儿子在训练中差点死去,他都想去找木笛申诉了,可是他不敢这么做,这么多年来,一直隐忍,期待着爷爷早点死去,这样,或许这个家族就能改头换面了呢。
但是,若那一天真的到来,木家泽也不知道木家到底会走向何方,心中又生出一股茫然。
木家轩和齐氏回去之后,木笛什么也没有交代,只是让木家泽出去等着,等后天接上人就走。
木府内,木晴晚已经在收拾东西了,齐氏和木家轩就在屋子里坐着,看到木晴晚这个也想带上,那个也想带走的,心中一阵酸楚。
钰儿和馨姐儿是第一次到木晴晚的房间玩,所以很是兴奋,到处都翻了个遍,当钰儿意识到木晴晚在收拾行装的时候,她心中有些苦涩,果然,是要离别了,可是钰儿舍不得,这个姐姐那么好,为什么突然就要走呢?
然而,没有人为她解释什么,只觉得她是个小孩子,就算是说了,她也不会明白,索性就不说了。
关于木晴晚的事情,木家轩和齐氏本来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只说让木晴晚随着她大姨回去,至于有什么事,木家轩和齐氏都缄口不提。
木妙嫣看到木晴晚准备离开,很是失落,她不知道这个姐姐会被带去哪里。
因为,他们木家的子女,从来都没有去过亲戚家走动,关于木家和齐家的事情,是完全不了解的。见到的亲戚大多都是齐氏娘家的人,而木家轩的亲人却从来没有出现过。
在收拾完毕之后,又只有木家轩和齐氏留在屋里,其余人全都被屏退出去,木晴晚很是坚强地看着他们,眼中并未流露出半点怯懦之意。
木晴晚跪在地上给齐氏和木家轩重重地叩了三个头,木家轩和齐氏只能无声地落泪。
“晚儿,到了那边,你要记得给娘亲写信,虽然不能给你回信,但是娘亲是肯定能收到的,有什么事就去找你大姨,她会照顾你的。”齐氏拉起木晴晚坐在床沿上,声音中带着哭腔。
看到齐氏这么憔悴的样子,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干练与精明。木晴晚十分心疼,但她现在不能表现得太伤心,因为她不愿意母亲为了自己再伤神。
若是可以自己承担下所有的苦楚,那便将一切都承担下来吧。
木家轩像个木头人,脑子里空荡荡的,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木晴晚,因为他觉得,是自己的无能和懦弱导致了今天这样的局面,再悲伤也只能不甘心地将女儿双手奉上。
越是想紧紧抓住的时间,越是溜得太快,木家轩和齐氏在木晴晚的屋里待了又是整整一晚,因为天明之后,木晴晚就要离开木家。
钰儿和馨姐儿由青竹和绿竹带着,而张妈妈要负责两位小姐的吃食,因着这些缘由,木家轩和齐氏单独送木晴晚去天华庄。
这一次是影魔和苍威亲自追踪,所以木家轩的马车没有甩掉他们,而跟着马车的人,除了影魔和苍威,还有两股势力,一股势力来势汹汹,而另一股势力则只是来探虚实的。
马车在天华庄门口停下来,木晴晚下来见到了父亲口中的曾爷爷,心中顿时有些紧张,但木笛看起来很是和蔼,又令她少了一些忐忑。
“上车吧,时辰也不早了。”木家泽看了一眼木晴晚,淡淡地道。
木晴晚紧抿着唇,强忍着泪水,看了一眼木家轩和齐氏,便登上了为她准备的马车,齐氏想追出去却被木家轩紧紧搂着,她在木家轩的怀里抽泣着,整个人憔悴得都要站不稳了。
木晴晚坐进马车里,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马车很大,两个白衣侍女也一同坐了进来。
“晚儿。”看到木晴晚进了马车,齐氏当即想要反悔,她大声呼喊,想挣脱木家轩的怀抱。
“大嫂,你应该知道后果的。”木家泽的这句话,令得齐氏和木家轩不敢动弹,他们浑身的细胞都在反抗,可是他们自己却像个木头似的站着,一步也不能向前。
木笛和木家泽上了马车之后,车队开始缓缓离开。
“小姐,您又何必难过呢,您过去是当太子妃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可比在这个地方待着强多了。”一个婢女看到泣不成声的木晴晚,淡淡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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