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忙着收拾行李,叽叽喳喳地问个没完,弄得墨染也开始多了些期许。打小只去过城西近郊的外祖家,被九爷好一顿嘲笑,真真儿的是没见过世面。
临走前,她又细细地与老钟嘱咐,不要追加定制,只将眼前这几单做好,另外加聘一些学徒,抓紧熟悉基础技艺,老师傅做好雕工之余要养精蓄锐。老钟奇怪,墨染只笑眯眯地说,“宫里的采买一个月后放榜需要调换的商铺,这次出去就是九爷牵线,如果不出意外等我回来便可开工了。”
老钟简直喜出望外,“小姐,这可是最牢靠的买卖了,要是真成了,咱家以后就不用愁了。再过个三五年必可以将欠债还清,老爷在地下也就安心了。”
墨染也知这是难得的机会,之前的定制都是袁家一手把持,有着宫中的主子在,从不漏分毫给他家。如今若真能靠上宫中的路子,凭着自家制饰技艺,每年只需分到一成,也够墨家翻身了,更别说因此带来的荣耀,只怕以后定制会雪片般飞来。
何况九爷,没必要拿宫中的事情来诓骗自己,墨家与傅家在生意上并无重合,反而是袁家现下涉及极广,一家独大对其他人都没什么好处。
也有可能是孩子的事情冲淡了仇恨吧,墨染心存侥幸的想着,她虽然没再踏入傅宅半步,但九爷时常来看自己,就连那兰香坊花魁都淡了,傅母却再没照过面。
此时的老宅子里,傅家母子三人正在用晚饭,听说朝暮要带墨染一起出关。傅母温和的笑脸突然落下来,放下著子阴沉着脸走回卧房,朝阳看看尴尬的哥哥,轻轻咳了两声,问道:“大哥,为什么一定是她呢?”
朝暮倒是一脸轻松,随意说:“朝阳,你从来不过问大哥的事情,我以前带多少女人出去,也没见你多说一句啊?”
朝阳踌躇着,“可是,大哥,那毕竟是墨家的女儿。我还听说,你用了关系,帮她家拿到宫中的定制?”
朝暮就这丫鬟的手漱了漱口,听他如是说,转过脸来认真的看着弟弟。朝阳因为生病常年不得日晒,整张脸泛着病态的苍白,他有些怯怯地看着自己。
“母亲知道了?”
“嗯,就是从母亲那里听到的。哥哥,你不要惹母亲不高兴,她…”
“哦。”朝暮不在意,挥挥手打断他的话,突然一笑:“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不过一小女人,倒值得你们这样忌惮?”
“可是,大哥。自古红颜多祸水,你看先皇不就是败在一个女人手下?”
“别胡说八道,小心脑袋。”朝暮呵斥。
朝阳不以为意:“大哥,在家里说说而已,如今宫中那位,当年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女人。”
“我可没你这么不知天高地厚,这哪里可比?”朝暮哈哈大笑起来,“再说你大哥也不至于那么糊涂,会被一个女人糊弄,那墨染也不是什么祸水,以后你就知道了。”
坐马车出了城,四下里无人,九爷钻进车里休息,将这件事讲与墨染听。半带戏谑地说:“说你是女中豪杰呢!如此郑重其事的,我倒不知是夸你?还是真的怕你?”
墨染想起那个站在傅母身边瘦弱的男子,脸色苍白,总是咳个不停,那么年轻却无法享受那个年龄该有的活力。
“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是累了吗?我们到前面驿站休息。”九爷抓住她的手,关切地问。
墨染顺势躺倒九爷怀中,小手指勾起,顺着那双粗糙手掌中的茧子转圈,心里一抽一抽的,喘不过气来。
“我只是觉得对不住你,对不住傅家,我父亲当年确实做错了事情。”她喃喃自语,帘子外飘来槐花的香气。
九爷将她搂在怀中,一点点抱紧,不再说话。墨染顺着那一荡一荡的帘子向外看去,出了城了,到处都是白色的槐花,漫天遍野的,开的十分灿烂,花瓣随风纷飞,就如父亲落葬那天的纸钱。
一路游山玩水,傅朝暮倒不急着赶路,只是带她每日里看风景,甚至躺在草地里看晚霞,那天蓝的发紫,被夕阳浸染,裹着金黄色的外边,仿佛水晶珠子一般清澈透亮。夜幕一点点爬上来,星子一眨一眨地露出脸,蛐蛐儿的叫声此起彼伏,间或夹杂着油葫芦的粗壮歌声。清白的月光从枝丫之间洒下,照的四下里像是拢在帐子中一般。
墨染只觉得浑身都松软下来,将烦心琐事全都抛到脑后,一味沉浸在山水之间。就这样走走停停的玩了快十天才到了目的地,九爷赶着车却并不朝热闹镇子而去,反而转上一条僻静小路,马车停在一处山脚下的两进小院前。
墨染扶着九爷的手走下车来,看着朴素的石砖土墙,是乡下常见的宅子,听到门外有动静,院子里传来几声狗吠。
九爷见她错愕,笑一笑,走上前去拍门。不一会儿,蹬蹬蹬脚步声急速传来,木门哗啦啦地被猛地拽开。
“朝暮哥,这次怎么晚了这么多天?”一个男孩冒出头来,剑眉星目,笑眯眯地,容团脸,极是亲切。未等九爷答话,他四下里看了看,眼神从墨染身上扫开,有些失望地说:“我明勋哥呢?怎么没来?”
“这是墨染,叫姐姐。”朝暮拉过墨染,“这是团子。”
团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吐了吐舌头,朝九爷做了个鬼脸,阴阳怪气地说:“叫什么姐姐,等着以后叫嫂子就好了。”
“就属你皮。“九爷笑骂,拖着墨染走进门去。“当年我们出城就是住这里,团子是明勋从关外带来的逃荒孤儿,留在这里打探消息。”
“打探消息?”墨染奇怪。
“明天你就知道了。“九爷笑眯眯地不再说。
进得屋内,墨染才发觉,原来这里并不似外面看得简陋,一应青砖木格,简单却精致,才知这里应是他们出城常驻的歇脚地点。
吃过晚饭,团子带着狗说是出去抓野鸡,下人们收拾好安静退了出去,两人就依偎在后院院子里说话。月色极好,像**冻,白腻腻的,让人想一头扎进去。
墨染见九爷的头发毛躁了,取下簪子,站在身后一点点打理。一时来了兴致,低声哼唱起来:”羊羊羊,跳花墙。墙墙破,驴推磨。猪挑柴,狗弄火,小猫上炕捏饽饽。饽饽送给囡囡吃,囡囡吃了好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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