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吾目光灼灼地望着费云岳摆出的每一式架子，同时精神高度集中仔细记住他所强调的每一个要点，这时，费云岳已经将完整拳架演练完毕，对着王吾喊道：

“你记住了几成?”

“三成。“王吾心间微微沉吟，出声道。

其实费云岳只是为王吾演练了一次后，他已经彻底明白了这合道拳架，但为了不惹人注目，他作出极大的保留。

凭王吾出神入化的境界，高屋建瓴之下，他能很清晰感知到费云岳摆出拳架时身体中气血流转的路线，同时能明白每一式架子所锻炼的部位与要点，这些难点都懂了，剩下的自然对王吾构不成难度。

“三成？你的记忆力不错。”费云岳满意点点头，心下也微微有些惊讶。

演练一次就能记住一套动作与众多要点的三成，也算是很不错的，往年一些脑袋比较灵活的年轻人也不过如此了，没想到这个年纪也不小的农夫除了骨骼惊人外，竟然脑袋也不错。

费云岳心间再度叹了一口气，痛惜起世间大才惨遭埋没。

“好，我再为你演练几遍。”

费云岳重新摆出拳架，又再度慢慢为王吾演练数次。

王吾看得很认真，他需要不断观察和学习来与自己的认识印证。

“我学会了。”在费云岳重新演练了四五遍后，王吾开声道。

“你打一遍我看看。”费云岳收起架子，负手对着王吾道。

他知道拳架这东西，是绝不允许马虎眼的，很多新人都自以为掌握了要领，但眼高手低，心间虽然可能明白了，手上却未必能打得出来。

便是真正摆出拳架，歪歪斜斜，各种错漏的更是数不胜数。

王吾点头应道，走到前方青石板空地上，规整地摆出起手势，然后一拳一眼地跟着心中记下的要点，缓慢摆出各式拳架，慢慢连成一片拳法。

“呼”

王吾缓慢打完一套拳，吐气收拳。

费云岳暗自点头，开口道：“不错，你已经学会了这套合意拳架的架势，但这只是开始，武道修炼最是艰苦乏味，接下来你便要勤修不缀，当你皮肉表面有酥痒之感时，拳架便算是入门了。”

他刚才认真看着王吾打完一套拳，发现除了某些地方因为衔接不太熟练有些小瑕疵外，核心动作和要领基本上没有出错，的确可以说是掌握了这合意拳架了。

王吾心间疑惑，方才他听闻这拳架修炼需要配套观想图，但看费云岳却没有提及，于是开口问道：“馆主，不知我们合意武馆的观想图是？”

费云岳好似知道他会有此一问，微微笑了笑，而庭院上有兀自演练着的弟子听到王吾的话，也是不由得一笑，暗道：

“当年我也问过这个问题啊。”

“跟我来。”费云岳对王吾道，然后转身向门口方向走去。

王吾跟着费云岳跨过院子，走到门外。

费云岳道指着大门前左右两幅对联道：“这就是合意拳架的观想图。”

王吾方才来过门口，但没有怎么在意过，如今一看。

青石大门上，左列“身合心意”，右列“拳合神意”，门上还有一副破烂的横幅，依稀还能辨认出’合意‘两字。

“这是观想图？”王吾眯着眼打量着这两幅对联，完全没发现有什么奇异之处。

“不错。“费云岳朗声道，然后面上微微自豪又有点自嘲道：“我合意武馆在很多年前也是闻名一方的一流势力，当时我们叫做合意道！只是后来青黄不接，人才凋零，又丢失了不少武学，才逐渐衰败下去，如今也只有我一脉还守着合意的名号了，最终也只能搬迁到这大丰城中开武馆了，你可知那横幅上曾为何字？”

王吾憨厚摇头。

“那横幅曾书写‘合意纵横’，那代表着我们合意武馆武学的真义，也代表着曾经的荣光，只是...”

费云岳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纵横二字太大了，为了避免徒惹麻烦，上代馆主已经将这两字撕去了。言归正传，这身合心意，拳合神意八字便是我要你记住的观想图！”

王吾心下一凛，心间有了个模糊的猜测。

费云岳面色自豪，负手说道：“身合心意，拳合神意便是合意拳架的核心！天下拳架不知凡几，我见过些三流门派弟子演练拳架，稀疏平常，一身血肉锻炼不足十一，亦我曾有幸见过世间顶尖大宗门弟子演练拳架，一招一式统合周身，锻炼全身三百六十骨头血肉无漏，的确可怕。但我认为，无论是那些享誉盛名的拳架还是那些不入流的拳架，说穿了都离不开观想特定观想图，同时配合架势舒筋活络，锻炼筋骨的路子，但我们合意武馆的合意拳架立基之念却是走上另一条路。”

“拳架修炼需要观想图是因为配合观想图能活跃神意，从微观处启动肉体，使拳架修炼事半功倍。而合意拳架之所以无观想图便是因为，我们观想的就是自己！何谓合意？合心意，合神意，合精意，合气魄，诸气皆合便能纵横，以心间诸气为柴，以架势为油，激活血肉细胞，就是我们走上的道路。理论上，若有人身负绝强心意，无双气魄，合意拳架就能达到一个巅峰！绝不会比世间顶尖大门派的架子差，甚至还要更强也说不定。”

王吾心间一震，瞬间明白了这合意拳架的理念，同时也没有想到这一方其貌不扬的武馆竟然有这么一道不俗的思想。

祖宗不足法！大道不足畏！我道既大道！我法胜万法！众生皆不如我！观想万物不如观想我！

王吾瞬间明白，为什么这合意武馆会衰败了，一家门派企图踏上与世间诸道俨然不同的道路，必然要受到无限打压。

同时这么唯我的武道思想，必然极为依赖门下弟子天资纵横。

别家势力纵然是某一代弟子青黄不接，还能依靠先祖遗荫积累下的无数武学和资源硬生生将弟子堆高，但这合意武馆纵然能积累下资源，但武学立意太过唯我，若是某一代没有天才出世，纵然是有百般资源也决然无法挽救。

因为非大才，难成心气，无心气，武自弱，特别是当门派没落之时，人才必然越发凋零，门下弟子也将越发黯然，心气难成。

无怪于合意武馆衰落下来后，无数年来一直一蹶不振。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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