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狼降世那一日,云兮与令玥饮至微醺,本该各自回房睡觉,却互相撺掇着又多喝了几杯,令玥道:“这天枢上神下凡去当救世主了,你怎么不跟着?”
云兮将杯中的酒饮尽,嘟囔道:“谁让前阵子忽然出了个叫彤蛾的天才,只用了百十来年,就将分裂割据的大小妖王都灭了,一统妖界,自封妖皇,还经常跑到天门外挑衅,如今北辰宫七位神君已经去了三个,还有一个在等天机,这种时候,天帝怎么可能让我这个随时待命冲锋陷阵的人跟着下界呢。”
令玥听了叹道:“倒也是,七万年前的神魔之争,魔界虽然被整体封印了,但天界也没讨到什么好,战神星陨落,破军星饲魔,真身都找不回来了,天上最能打的三个去了俩,只剩一个白虎星宁毅,大战之后又一直在闭关疗养,这几万年间,天界也只有北辰宫与天地共生的这几位上神还能镇得住场子,如今彤蛾大概也是看准了他们这阵子都要去凡世,才那么嚣张的吧。”
云兮也跟着叹了口气道:“怪只怪我这个新任的破军太不济,便是状态好的时候和彤蛾对战,也只能勉强打个平手,他怎么能不嚣张呢。”
令玥道:“别这样说,你这才修了几万年呀,能成上仙已经很不错了。唉,不说这个了,怪闹心的。”她说着,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云兮挤眉弄眼道:“你想不想看看天枢神君在凡世的姻缘?”
云兮听了垂下头道,“不想。”
反正跟我又没关系,干嘛要看这些给自己添堵。
令玥见了撇撇嘴,“真没出息,我给你的红线呢?你怎么不用?”
云兮理出红线,两手一摊,“怎么用?那头是可以系在他身上,这头又往哪儿系呢?”
令玥劈手夺过那根红线道:“笨死了,你自己不能去,就不能让你的影子去吗?”说着就起身去找贴着重寰转世后生辰八字的那个陶俑。
云兮却在一旁一边斟着琼浆一边道:“你别忙了,我是不会让自己的影子去的。”
令玥正往那陶俑上系红线,此时回过头望着她问:“为什么?”
云兮道:“影子是影子,我是我。”
令玥听了哭笑不得,拿着红线另一头就要过来抓她的影子,云兮自然要躲,她二人本就喝得差不多了,在这些蜘蛛网般的细线当中一追一躲,一不小心就将它们弄得打了结,赶紧手忙脚乱地理了一通,谁知越理越乱,最后,几乎所有红线都绞在一起,成了个乱线团,直到她两个被拎到天帝面前时,还抱着那团乱线在理呢。
天帝一见这两个醉鬼,气不打一处来,再加上宁毅即将提前出关,便直接让天兵把鸿蒙境抱到云兮面前,亲自将她的元神踹了进去,还嘱咐上元仙官一定要给她安排最苦的命数,然后又对令玥道:“你,滚回去把红线理好了,再自己跳进去。”
令玥这时酒也醒了,只能哭丧着脸理好红线,顺便将重寰和云兮的系上,自己乖乖元神离体,跳到鸿蒙境里历劫去了。
却说云兮历劫归来后,想到自己那一世的苦难,气就不打一处来,别的都还好说,关键好不容易有机会跟重寰两情相悦,却被他们安排着三十多岁就香消玉殒了,现在想着都觉得犹如万箭穿心,因此不等自己神识完全恢复,就提着剑去三元殿讨说法了,可一看到鸿蒙境,竟鬼使神差地想将它揣回去,看看重寰在凡世过得如何了,谁料想彤蛾此时正巧在三元殿外窥视,准备对几位尚在凡世的神君下手,见她将鸿蒙境带走,本来还有些沮丧地想,怎么这么巧,若是此境还在三元殿那帮废物手中,自己要偷偷干点什么也不是不可能,如今被她拿走就有些麻烦了。但他好不容易混进天宫,也不甘心就这么无功而返,便一路尾随着她,发现她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之后,立刻明白她不是刚历过劫就是受过重伤,趁她神识不全,正是下手的时机。又见她竟然大意到将法器交给小仙使去布雨,更是喜出望外,觉得这次鸿蒙境已自己是拿定了。
只是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云兮为了保住鸿蒙境,竟然会使用禁术,这也没什么,她现在那么虚弱,就算是禁术也撑不了多久,然而就在她元神将要寂灭之时,重寰突然出现,他虽然也奋力一搏,但怎么可能是天枢上神的对手呢,最后也只能灰溜溜的败走了。
彼时天帝看着眼前这朵已经现出真身,却还紧紧团住鸿蒙境的浮云,也是十分无语,想着这鸿蒙境今日若不是阴差阳错被她带走,怕是早成了彤蛾囊中之物了,也就不再追究她的僭越之罪,只嘱咐重寰将她带回北辰宫好好照管,又让人将鸿蒙境搬回三元殿,加派天兵戍卫。
重寰等天帝离开后,叹了口气,挥手将云兮拢在袖中,又召唤了坐骑玄豹,回了北辰宫。
彼时玉衡和天璇已经知道云兮的事,正站在宫门口等他们,见他竟然乘着玄豹,都有些奇怪,这玄豹原是守护天帝的神兽,他少年时血气方刚,有次喝醉了被不知哪路神仙撺掇了几句,竟将它降服了当坐骑,后来清醒了才觉得自己太冒失,天帝虽不以为意,还夸奖他年轻有为,但他实在不愿再出这些风头,因此大多数时候宁愿御剑也不用它,只在神魔大战这种时候召唤出来撑撑场面罢了,然而今日也不用撑场面,怎么突然想起它了呢。
玉衡和天璇正百思不得其解,重寰已挥手将宫门关上,紧接着口中就喷出许多鲜血,把他两个吓了一大跳,忙扶住他问怎么回事,只见他摆摆手道:“没什么,只是刚历劫回来就跟彤蛾打了一架,有些损伤而已。”
天璇道:“即便是刚回来,也不可能被区区一个彤蛾伤成这样,连从紫霄殿回北辰宫的短短一段路也需要召唤玄豹,你老实说是怎么回事。”
重寰知道他的性格,不问则已,一旦开了口,就一定要得到答案,只得抖了抖广袖道:“这个憨女子,为保住鸿蒙境用了禁术,我怕她的反噬之力在天劫前后发作,所以就...”
玉衡惊呼道:“所以就给渡到自己身上啦?像她这种级别的,即便反噬也就脱几层皮而已,你就不一样了,重寰,你可真敢啊。”他说着,眼神忽然变得暧昧起来,拉住重寰的衣袖:“你老实说,是不是没有饮忘情泉的水,所以对她...”
重寰眼波微动,抽回自己的衣袖,淡淡道:“哪路神仙历劫回来不饮忘情泉?自讨苦吃吗?”
玉衡撇撇嘴,意味深长地道:“那不一定,就有些神仙不觉得那是苦,还甘之如饴呢。”
重寰不再理他,自顾自往紫微殿走去,玉衡却不甘心,还一路追着他问,“重华,我可听说你们在凡世,那是爱得要死要活的,卿卿我我耳鬓厮磨,还整夜整夜地一起听风看雪...”
重华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仍是淡淡道:“不记得了。”
玉衡哂道:“你就装吧,你也不想想,咱们这几十万年朝夕相处的,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会看不出来?”
此时他们已到了紫微殿门口,见重寰推开门,玉衡想跟着进去,却被他推了出来,然后嘭地一声关上门道:“我要带她疗伤,就不招待你了,如果既明回来,就请他过来帮忙。”
玉衡在外面一边砸门一边喊道:“你自己都伤得不轻,还怎么带她疗伤,我进来帮忙都不行吗?”
重寰道:“她是水星,你是火星,怎么帮?”
玉衡心想,倒也是,便停止了砸门,站在殿外道:“那我给你守着,有需要就吱一声。”
重寰沉默了一会儿道:“多谢。”
玉衡轻笑一声,重寰啊重寰,看来你到底还是动了凡心了。
殿内的重寰轻轻将广袖中的云兮抖在榻上,此时她还是一大片软蓬蓬的浮朵,独自便占了他整张床榻,他看了有些无奈地笑笑,只得坐到案几旁闭目调息,一边尝试着再转化一些修为渡给她,好保着她元神不散,一边思考如何才能让她早些恢复,毕竟这次是用了禁术,即便有他帮她扛下所有反噬,她的元神也还是耗损了大半,想要补回来,按正常的途径,没有二三万年怕是不行。
但他却不想等那么久。
该怎么办呢?要不然,去问问天书吧。
他打定主意,便起身走出殿外。玉衡见他突然出来,忙问“又怎么了?”
重寰只是淡淡道:“没什么,我去问问天书,你帮我盯着些。”
玉衡听了,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上神,即便您有几十万年的修为,也不带这么玩儿的,这才帮一个上仙扛完了禁术反噬,这会儿又要跑去问天书?咱们消停会儿行不行。”
没想到重寰只是白了他一眼,轻飘飘道了句:“不行。”便自顾自出门去了。
玉衡摇了摇头,叹道:“看来不仅是动了凡心,还情根深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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