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草原一别,三人又是数月未见。是以秦雷一进京,就让沈冰通知沈洛,安排着聚一下。
三个人先拣些轻松的说着下酒,三巡之后话题自然扯回到京都。秦雷说了皇帝对自己的安排,沈洛和馆陶便默然不语。良久,几乎是异口同声道:“不能去。”
两人相视苦笑,沈洛先道:“殿下可知户部尚书是谁?户部右侍郎是谁?户部的郎官主事都出自谁的门下?”
秦雷也不答话,等待着他的下文。
“户部尚书田悯农告病在家,户部左侍郎钱惟庸是文丞相的门生,户部右侍郎文铭义乃文彦博的长子,其余大小属官皆出丞相门下。说户部是丞相的禁脔也不为过。您去那里能有什么施展?”
秦雷点点头,又看向边上正在认真咀嚼一块五香鹿肉的馆陶,馆陶见他望过来,使劲咽下嘴里的东西,喝口酒道:“若是单单没有施展还好说,就怕会得罪满朝公卿,连中都待不下去了。”
秦雷不禁讶异道:“怎么会呢?”
馆陶捻着下巴上稀疏的胡须道:“我听说大秦这一仗草草收场,就是因为一个字——钱。”
秦雷默然,太子在过望信中把与齐国战争的过程说得很详细。起初的高歌猛进后,秦国百万大军杀入齐国境内。按照原定计划,是要就地补给的。但是赵无咎坚壁清野,退避三舍,没有让秦国掠夺到足够的物资。被迫拉长的补给线给秦国的财力带来了极大的损耗,使秦国的进攻后继乏力。最终没有在上冻之前攻下齐国的西都合阳,灰溜溜的收兵回国。
馆陶再喝口酒,唏嘘道:“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察。秦国这场战争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多年的筹划。怎么可能把补给的希望放在别的国家呢?定然是某个环节出了问题,不得已而为之。”
秦雷叹道:“钱,定然是没有钱了。”
馆陶笑道:“而且很意外的没钱了。”
沈洛这时恍然道:“户部掌天下钱粮,定然出了问题。这时候去当差,不就跟坐在炭盆上似的?”说着眼睛还瞥了下墙角燃着蓝色火焰的火盆。
秦雷摇头道:“我不入地狱,谁爱入地狱就入。”然后看向馆陶,馆陶思索片刻,沉吟道:“我有三策,为殿下谋。”
“讲。”
“称病不出,趋利避害,此乃下策。”
想都没想,秦雷便否了这条:“不妥。这与蹲大狱有何区别?本殿下蹲够了,下一条。”
“虚张声势、打草惊蛇也好,横行霸道、欺男霸女也罢。总之让文丞相他们主动请求皇上把您调离。这是中策。但这样无疑会给陛下百官带来些恶感。”
秦雷没有表态,接着问道:“那上策呢?”
“显出您的能力,让陛下不舍得。此为上策。”
秦雷嗤笑道:“能让一位至尊不舍的事好像不多。”
馆陶眼眯成一条线,寒光一闪道:“有,比如说制衡太尉丞相的潜力。”
房中陷入沉默,只有木炭燃烧轻轻的爆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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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醉醺醺的秦雷辞别馆陶与沈洛,登上马车。
马车拐出银扣巷,驶上伏羲大街。此时乃是一天中人最多的时候,官员士子商人百姓,结束了一天的劳碌,匆匆从京城各处往家里赶。人流在伏羲大街上汇聚,竟有些比肩接踵,挥汗如雨的感觉。
秦雷的马车像游入鱼群的小鱼,眨眼就看不到了。
等他下次出现,已经在另一辆蓝色的马车中。
秦雷也换了一身宝蓝色长衫,没有穿标志性的黑金王袍。车里一个大汉喜不自胜的看着他,似乎要扑上来。
秦雷坐在那伸脚虚踹,笑骂道:“狗日的猛子,你他娘的粉头抱多了,死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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