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尉府干的。”许田很肯定地回答道。“昨夜的事情便是李清和李二合这两叔侄指挥的。”
秦雷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因为是子夜,所以伤亡主要集中在满园春,很多姑娘和客人被活活烧死,初步估计至少有一百人左右。咱们书香阁留守的小队倒还机警,趁着火还没起来便逃了出来,只是把太子的藏书烧了个精光。”
“而民情司、大家来这些地方,只有几个值夜的,所以并没有太大伤亡;倒是几个暗点的兄弟折损了些,加起来有三十几个。”
“画舫呢?”秦雷有些急切地追问道。常年飘在小清河、玉带河上的五艘画舫,是秦雷整个系统的中枢。这五艘画舫组成一个还算完善的衙门——隆郡王府政务寺,馆陶任政务卿。
最大的一艘画舫便是政务寺本部,负责统筹串联建立在另外四艘画舫上的谍报司本部、联络司本部、商贸司本部、卫戍司本部。这些部门各司其职,指挥协调着日益庞大的王府系统的有效运转。
许田一直严峻的表情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只烧了几艘空船,没有任何损失。”
这是秦雷今日听到最好的消息,闻言不禁微笑道:“怎么回事?”
许田满脸钦佩道:“多亏馆陶先生未雨绸缪,找了十几条一样的画舫在河上漂着。真真假假的,连我们自己都搞糊涂了,太尉府的那些蠢货又怎能摸得着。”当初把政务寺放在船上,并不完全因为银钱上捉襟见肘,还是从安全上考虑——尤其是在大部分护卫人手跟随秦雷南下的情况下。将政务寺飘忽不定地隐迹于宽阔河道、如织船舶中,无疑比扎根在某地、招人惦记明智得多。
秦雷点点头,轻声问道:“馆陶先生来了吗?”语气明显轻松很多。只要政务寺没事,就是把京城那点家当全烧光了,也伤不到他的筋骨。
许田摇头道:“馆陶先生带着政务寺在两河上与太尉府的人捉迷藏,无暇分身。”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恭声道:“出城前,馆陶先生有信要属下转交。”
秦雷接过,封面上清矍飘逸的一列大字便映入眼帘:王爷亲启,馆陶拜上。
这种风骚的字体也只有馆陶能写出来,秦雷心道。自从超超水平发挥一次之后,秦雷对书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再也不是以前那种只要能看就行的朴素标准了。
能有闲情逸致想这个,就说明秦雷已从早上的狂怒中清醒过来了。
撕开封口,掏出信瓤,抖开一看,洋洋数言便见诸纸端……
王爷见字如晤:京中诸部猝遭大难,王府上下义愤填膺,人人皆曰报仇,谏之亦不例外。
然此乃微妙时刻,诸方皆警戒对峙,中都局势如履薄冰,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倘我等贸然出击,不顾分寸,后果不堪设想。当是时,禁军八军势必卷入,各方诸侯为求自保,自会全力为之。而我等弱小,只能沦为鱼肉,刀俎剐之。
但若是忍气吞声,徐徐图之,虽为老成之策,然内不足以平民愤,外不足以慑敌胆。因而属下窃以为,我等报复应遵循三字准则:快、准、狠。以迅雷不及之势击敌七寸,亡命一击之后,立刻遁于无形。令其不及发作、不得发作,方为上策。
另,昨夜之事疑点颇多,但太尉府难逃干系,此时不易树敌太多,因而属下建议,暂不扩大目标。仅攻击李家一家耳。
谏之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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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信纸放在桌上,秦雷便陷入了沉思,良久才展颜笑道:“馆陶先生真乃孤之子房,就听他的吧。”
说着坐直身子,向许田询问道:“准备的怎么样了?”
许田已是胸有成竹、闻言恭声道:“孙先生那里传来话,他答应咱们的要求,子时三刻、三声唿哨为号。”
秦雷听了,没有太多高兴,反而轻叹道:“答应的这么痛快,还不知到时要如何狮子大开口呢。”
许田笑笑,继续道:“咱们城中几个库房并没有被发现,储备着一百桶火油,以及王爷平时让收集的硝石、硫磺等各种材料。城中的弟兄已经将它们运抵南阳门外,等候调遣。”顿了顿,又道:“至于麦秸、稻杆之类的,秋收收的满地都是,今天一天就准备了五百大车,大摇大摆停在城外,也不显眼。”
秦雷点点头,轻声道:“告诉外面的兄弟,事成之后再论功行赏,现在各回岗位准备去吧,亥时两刻出发,具体命令稍后就到。”许田凛然领命而去。
等他走后,秦雷对石敢吩咐道:“这次的事情就不要安排伯赏赛阳了,你亲自带队,让他负责外围接应吧。”怎么也要为自己的干侄女考虑一下,不要让她太难做人。
石敢也领命出去准备,车厢里只剩下秦雷一个,在如豆的灯光下仔细研究中都城防地图。他同意馆陶的看法,但他不能不痛不痒的咬李浑一下算完,他要把李浑在京里的家底也烧个精光。给中都城中所有达官贵人一个下马威,让他们老老实实收起那些鬼蜮伎俩。
待把突击路线再次确认一遍,秦雷打开左手边的木盒,从中取出一支精致炭笔,开始在一摞白纸上刷刷写下一条条的命令。每一个地址出现在秦雷笔下,便代表那里将在稍后遭到灭顶之灾。
写完后,秦雷按一下车厢,车门打开,一个黑衣卫军官便被召唤进来。“把这个传递给独狼,让他按编号执行。”黑衣卫军官领命而去。
待车门重新关上后,秦雷便把炭笔装回木盒,又从里面取出毛笔墨盒,摊开一本淡黄色的奏折。提笔蘸墨,开始写了起来:“父皇钧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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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门虽然叫南阳门,却是中都城西五门中的一个,从这个门进去,不到二里便进入各部府衙门行辕,过了这些官署往北一拐,就到了闻名遐迩的大将军街,太尉府便坐落那里。
这座距离太尉府最近的城门,历来为李家看重,皆是选派亲信之人镇守。现任城门官周庆辰,乃是出身李家铁杆天策军,自然亲信。
这位亲信的周城门,不像别的退役军官那样吃喝嫖赌俱全。虽然城门司的外快多多,足够花天酒地,但他一下岗便回家,从不跟同僚厮混。有人笑话他不会享受,他便会乐呵呵道:“你们懂什么。一壶酒二两肉,老婆孩子热炕头,那才是真正享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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