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烈烈,吹落一地霜雪,一棵棵光秃秃的树上结了一层又一层的冰淞花,如同传递神谕般的晶莹剔透,在这片孤单天地里唯一的神明。
宋茶茶穿着厚重的棉衣,缓慢而笨拙地行走在雪地中,这是一条上坡路,好在新下的雪还算松松软软,不至于让她脚底打滑,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上,扶着树干借力,生怕这被大雪掩埋的山林哪里有一处陷进。
在风雪中伫立的一座小木屋,是她第二次进入《浮屠经》世界中坠落的地方,勉强让她安身的地方。她已经来到这里七日了,在这座除了树就是树的山上,她什么也没见到过,鸟类过冬已经迁徙到南方,走兽或许在冬眠。
总之,她在这片孤寂荒凉中,还算是安全的。
脚下一直是松软的雪,被她踩出嘎吱的声响,可下一脚,那声响明显不对,脚底的触感更不对,她忙把脚拿开,这才看到雪地里露出一截黑色的布,黑白分明,同这片白茫茫格格不入。
宋茶茶用脚一点点铲开那里的雪,想看看自己刚刚究竟踩到了什么,过了一会儿,那厚厚的雪终于被她铲出了个样子,更多的黑色布料露了出来,布料下分明是个人,还是个小小的人。
这大冬天的,竟然有人冻死在冰天雪地里了吗?宋茶茶一时之间心情过于复杂,同情的眼泪一冒出就在结了冰霜的睫毛上又结了冰。那个人整个人面朝下趴着,像是摔了一跤后,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万一这个人没死呢?宋茶茶这么想着,就用手去翻那人的身体,想探探他还有没有鼻息。
她一只眼睛闭着,另一只眼睛半闭着,虽然现在并没有多怕尸体,但她还是有点害怕万一对方突然变成妖魔或厉鬼的样子该多吓人。
那具身子冰凉得很,但并没有硬邦邦的,她将身子轻轻翻过来,只见那人脸上满满的都是雪,她伸手扒拉了几下,直接探到鼻子下,约莫过了三秒,她终于感觉到手指上喷洒着一点微热的气息,但非常微弱。
太好了,人还没死,宋茶茶急忙一边用手把他扒拉出来,一边喊:“小孩儿,坚持住啊!”
终于把人从雪堆里捞出来了,她伸手摸上小孩儿身上那件单薄的衣裳,把昏睡的人抱在怀里,离木屋没几步了,可是那风实在是太大,她又穿得厚,走路都不方便,抱着个小孩儿,走了好一会儿才进屋。
“真是冻死了。”宋茶茶发出感慨,她的牙齿冻得直打颤,还好早上生得火烤得屋里还算有点热气。
小孩儿身上穿的衣服被雪弄得湿哒哒了,她直接把那件大的离谱的衣裳从他身上扒了下来,闭着眼睛把他光溜溜的身子塞进了还暖乎乎的被窝里,然后就去烧热水了。
等宋茶茶把今天晚上要吃的饭热到锅里,她又坐回床跟前,摸了摸那小孩儿的头,乱糟糟的头发,脸上还缠着一圈绷带,正好把眼睛那块儿遮住了,上边有血污,看样子受过重伤。
额头还是冰冰凉凉的,她又摸了摸小孩儿的手,好像有一点热乎气了,宋茶茶感到非常惊喜,连忙用手捂住他的手,不停地搓热,哈气,希望他尽快暖过来。
可整整一个下午,他都没有醒过来。因为缺水,小孩儿的嘴唇已经发干皴裂了,她用勺子试着给他喂了几口水,但也只喝下去一点点,宋茶茶又担心这样会把他呛到,于是用干净的手巾沾了热水一点点地挤在他唇上。
这种情况是得吃驱寒药的,她翻箱倒柜的去找屋里有没有原身留下的药,毕竟原身很有先见之明,在冬天到来之际,在家里囤了很多食物。
摸了半天,终于在一个什么也没有的缸里找到一包药,吃的只剩下一点点了,皱巴巴的黄纸上边还写着四个大字:专治风寒。
得来全不费功夫,虽然只剩一点,但是也够用了,等这风雪停了,她就立马下山去买药。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了,乌漆麻黑的夜空中缀着几点星辰,她就着一点烛火,将他扶起来,靠在床头坐着,可人毕竟昏着,刚一坐好,身子就开始歪着打滑,直往她怀里钻。
宋茶茶用被子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颗小脑袋,旁边用枕头给他靠着,防止他再歪倒。
她吹了吹药,才把勺子伸过去,可却只碰到了牙齿,那药只进去半点。宋茶茶没辙,只好掰开他的嘴,两只手指捏着他的脸,一点一点灌药。
折腾了半天,一碗药才喂完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昏迷,小孩儿乖得很,喂进去的苦药都好好咽了,她扶着他又躺下,去洗碗的时候,听到被窝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
宋茶茶松了一口气,这小孩儿总算是缓过来了。
她从箱子又找出一床被子,在暖炉跟前烤了烤,床很大,这大冬天的她也不可能在椅子上睡,把小孩儿往里挪了挪了,便在他旁边睡下了。
只是她这一晚上都没有睡好,时不时地就起来探一探他的鼻息、摸摸他的额头,好在一切正常。
夜半,风雪终于停了,一大早,宋茶茶怕小孩儿醒来饿肚子,便在锅里热了饭,然后出门清扫积雪了。把路扫开,才好下山,不然积雪成冰就坏了。
她不知道在外头忙活了多久,直累得自己出了一身的汗,推开门进来,就见那小孩儿光着个上身,在被窝里坐着,缠着绷带的眼睛看着她的方向,一动不动地听她的声响。
“你醒了?”宋茶茶欣喜地问。
小孩儿的嘴张了张,没有说话。
宋茶茶正想过去看看他怎么样了,突然想到自己打外边进来时一身的寒气逼人,便脱了外衣,在火炉前烤了烤。
揭开锅盖,发现里边的东西也没有动。也是,眼上蒙着布,这小孩儿十有**看不见,她将那碗粥拿出来,道:“把被子披好,太冷了,你会冻坏的。”
小孩儿还是不说话,手上却乖乖地去揪被子,可是他瞧不见,也不得法,好容易把被子揪到了背上,光溜溜的腿却暴露在了空气中。
感觉到凉意,他便一点点往后蜷缩。宋茶茶看他这样子真是又笨又可爱,便上前把自己的被子盖到了小孩儿腿上。
“往前一点,我喂你吃饭。”
她离得好近,小瞎子看不见,却听到她的声音好近,鼻息也好近。
不用他探身去够,他就听到她吹了吹粥,然后放到了他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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