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冷的月光下,只见这具“尸体”如同刚睡醒一般,从狭窄的坟茔里挣扎着爬了出来,对着满目孤坟,抡起胳膊用力朝后甩去,又抬起一只脚费力掰过头顶,如此反复做了几个匪夷所思的高难度动作,将全身的骨头扭得噼里啪啦全响了一遍之后,才心满意足地停了下来。
如霜月色下,那双被血污掩盖着的琉璃眸子左右看了看,砸了砸嘴,十分同情地说了一句:“你这着实有点儿惨......”似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第二个人对话。
空旷的乱坟堆上,没有人回答她,阴寒的夜风夹杂着不远处猫头鹰的叫声,将她的话吹出几道回音,更显得鬼魅异常。
黑猫闻言看了她一眼,不耐烦地打了个呵欠。
“你说今天是冷沧澜的大婚之日?”
那人一边说,一边随意辨别了一下方向,将黑猫捞起来抱在怀里,抬脚朝乱葬岗外走去。走了两步似乎觉得女子繁复的裙摆有些碍事,顺手将裙摆撩到腰际,大咧咧地继续往前走。
“话虽如此......”刚换了个身体的明老板深一脚浅一脚的从乱葬岗里走出来,说:“即使我现在带你这身体赶回去,怕是也赶不上时辰了吧。”
“婚礼如何,我已经不在乎了。”重返人间的赵长安寄居在曾经的身体里,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只是有些东西,他们不配得到。”
赵长安从未想过,自己交付真心,却会落到这般下场。
她不明白,自己的父亲一向兢兢业业,尽忠职守,怎么会突然落得个勾结皇子贪污的罪名?
一夕之前,阖族上下,上百人口,除八岁以下幼童,适龄女子充为官妓,其余人等皆流放蛮荒之地,她怎能不怨?
她性子一向坚韧,总想着,即使苟且于世,但只要活着,就有一线希望,可颜之雪,生生将这最后一丝期望击碎,受尽屈辱死去,又怎能不恨?
而今天,原本是他向父亲承诺娶自己的日子,却风风光光的迎娶了颜相嫡女过府,这世间之事,真是好笑。
月至中空,赴宴的宾客渐渐散去,负责清扫的小厮趁着月色灯火收拾席上的残羹剩饭,喧闹了一整天的景王府,沉寂了下来。冷沧澜送走了最后一拨宾客,方带着微醺的酒意,往染霞院走去。
染霞院位于王府西南,院内多植西府海棠,每到暮春时节,朵朵海棠迎风峭立,花姿明媚动人,犹如晓天明霞,香溢满园,故名染霞。
此时的染霞院内并无闲人走动,众人各司其职,心中皆暗暗揣测着这位新主子的脾气秉性。
绣着花开富贵的大红纱帐下,颜之雪正静静的端坐在喜床上,手中的翠羽团扇遮住了大半面容,眼神低垂,看不出情绪。头顶的凤冠打造成牡丹花式样,每片花瓣上都有珍珠琉璃做点缀,红宝石流苏从凤冠上垂下来,在脸颊边摇摇欲坠,像是殷红的血珠,衬得肌肤白的有些狰狞。
眼前喜庆的红,像是泛着血腥味。
握着象牙扇柄的双手均染了红色的蔻丹,衬得双手肌肤细腻如玉的同时,也掩去了指甲缝隙里残留的鲜血。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如此残忍,在一刀刀划过那张脸,听着声声惨叫时,竟觉得痛快极了。
大端王朝谁人不知四皇子冷沧澜乃人中龙凤,十七岁领兵上战场,八年间战功赫赫,是众皇子中唯一一个有兵权的,又偏偏生的一副好皮囊,作为储君的有力竞争者,这样的人儿,就该是她颜之雪的,那个罪臣之女赵长安,拿什么和自己争?
想起赵长安,颜之雪握着象牙扇柄的手用力了些,还好,她已经死了。
“彩釉,王爷呢?”
听声音,外面的宾客已经散了,可是等的人却迟迟没有进来,颜之雪有些不安,隔着扇子问立在一旁的婢女。
“王妃,再等等,今日府中宾客多,殿下总要多费些心力。”
彩釉作为颜之雪的陪嫁丫鬟,甚是了解自家主子的秉性。
“吱~”
紧闭的房门发出轻微的一声响动,冷沧澜带着未散的酒气,推门进来。颜之雪顿时紧张起来,想起在家时嬷嬷教给自己的事情,灿若芙蓉的一张脸又羞红了几分,父亲大人说这位景王殿下虽然一向不苟言笑,待人疏离,但也算知书达理,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怜惜自己?女子的第一次,总要温柔些的好。
冷沧澜被喜娘一步步引导着,完成在他看来有些可笑的、寓意美好的繁琐礼仪,他并不是守身如玉的君子,府中也有了几房侧妃妾室,只是如此隆重正式,倒是第一次。
“王爷......”
年轻的婢子怯怯地端着红木托盘上前,冷沧澜看着托盘中盛着酒液的白玉盏,自然知道里面放了什么,却莫名有些烦躁,挥挥手对房中婢子道:“你们都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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