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坐在雅座弧形沙发,衣衫袖口迭起几番,拿了紫砂茶壶往面前的杯中续茶。
热茶氤氲起雾气缭绕,很快在透明玻璃结出细小冰晶,亦让男人清俊眉眼在烟雾缭绕之中看不真切。
姿态慵懒,神情闲适。
丝毫不被上下家气势汹汹的怨言有所影响。
比起正装加身,此刻的着S国传统月樱白长衫的沈眠,更接近读书人而非商人。
透明玻璃上,冰晶更浓,风声鹤起。
在雅座包厢明暗灯光,浮动暖意的空气里,温缓脉脉。
相较于上下家面前空空如也,男人桌前随意摊放的筹码已经多到无处堆放。
于散座的输赢不同,这种筹码累计兑现才是小巫见大巫。
白琉璃不自觉地看向他的腕表。
“碰。”在沈眠出牌之后,她第二次注意到那只黑底银面的腕表,视线短暂停留。
赌场无常胜,亦无常败。除非有诈。
与上下家出牌前细思慢想的神情不同,他出得快而不假思索。
看似淡泊,实则更像在操控全局。
果然。
又糊。
军大衣撂了手牌,坐不住了:“沈老弟,你是不是和发牌员约好的,来诈我们?”
这话是打趣的口吻,却在说出之后整个气氛都变了。
下一瞬,男人推倒了麻将,连同累积成小山的筹码,一同被推倒。
他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微眯瞳孔看向对方时,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清寂又傲气。
“初来乍到,恐日后会多叨扰。”这话是对上家说的,偏生他看向的却是静候在侧的青年,嘱咐道:“别让人家再跑一趟,匀三份兑现钱。”
“使不得。”军大衣面上积笑,却在拿到属于自己沉甸甸那份箱子时,称呼立马就变了:“沈先生,您真是太客气!倘使用得到我的地方,不敢说万死不辞,但至少悉听尊便。”
白琉璃兀自坐了高脚椅,晃悠着脚踝,垂眸弯眼笑。
好一招羊毛出在羊身上,羊却感觉自己牛逼轰轰、被狼恭维了!
所谓城府,玩得不是输赢博弈。
玩的是人情世故!
此刻,军大衣还沉浸在感激里,硬是没能透过弯弯绕绕,搞明白钱本来就是自己送出来的,一双眼睛红通通的,满目激动颤抖。
“沈先生,认识您真是相见恨晚,今儿个,说什么我也必须得给您敬杯茶!”
白琉璃单脚轻点地面,旋转椅背,第三次看向他的腕表,思考其中玄机。
大概这次她视线停留的时间太久,男人俯身接茶间,稍稍侧目,两人的视线便不期而遇,交织在一起。
白琉璃的祖父辈往上数,三代都是武官,之所以还能在租界安身立命于完好,则要追溯到高人谋士指点献策。如她父亲白振雄,一辈子都是文盲,却异常敬重文人。
或许是对读书人潜移默化的仰慕参杂,四目相对的一瞬,她微敛下眼睫,心跳却慢不下来。
沈眠收回视线。
直到又一次捕捉到少女视线,他目光略微沉。
流畅暗雅的声线,于凛冬之夜听来,有抹安抚的温缓,他道:“你自己来的?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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