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从祠堂过来,那里现在乱得紧,大姑娘吵着闹着要上吊,如今被捆在地上,老爷气得连几年不曾拿出来的藤条都动了,气得捂着心口躺在椅子上像鱼一样直喘气。如今真真是乱成一锅粥了。你先别急,我这便寻几个人同你一块出去找找,再派人跟二爷说一声。”姜生年纪虽轻,脑子活泛,思路清晰,处理惯了铺子里的事,面对突发情况还是有两把刷子。
“好好。”春苓抖着唇,没有不应的。
两人一合计立刻拐了个方向朝大门跑去,刚跑下台阶,便见一辆马车吱嘎停在门前。马车门朝外打开,里面传出关切的男声在说慢点。紧接着下来的是柳天宁,他朝上高举着双手,紧张兮兮地重复慢点二字。
裹着双层大氅的虞七娇憨地点头应道,指着马凳说我不要这个我要抱抱,然后鼓起腮帮子猛地从上面跳下来。
哎哟,这哪里是跳,分明是被厚大氅拽下来的。春苓忙接住她,嗅到了一身的酒味,不悦道:“表少爷,您怎么能带我们姑娘去喝酒呢!”
“我……”柳天宁不欲辩解,手依旧虚扶在边上,“快进去罢,小心她回去头疼,方才回来的路上已经吐过一回,也许还会吐,记得帮她煮碗醒酒汤,按按穴位。”
“多谢。”春苓匆匆留下一句,搀着虞七便要进去,姜生扶着另一边费劲地往苑子里搬。
好不容易将人搬上床,春苓送走姜生,又赶紧端来热水,帮姑娘擦净手脚。再去厨房里熬醒酒汤,特意多放了几粒青梅,熬了小半个时辰便匆匆端去。可一推开门,床上哪里还有人影子,连床罩子都不翼而飞。春苓一个头两个大,姑娘姑娘地喊着,眼尖瞧见衣柜里拖出一截素白色帐子。她走过去打开柜门,果然,衣服摞里露出一个浑身披着素白帐子,只露出一张憨笑的脸蛋。
姑娘眼笑成了弯月牙,还有浮肿未退的痕迹,嘟囔着:“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干。你信我,必须信我!”
“好,好。”
春苓再次将人弄到床上去,哄着醒酒汤下肚,替她掖好被子,罩子索性也不挂了。
饮了醒酒汤后人果然安分许多,脸上的笑慢慢收了,只是嘴里还模糊不清地嘟囔着:“你不信我,五……,只有你不信我,柳……都信我。”然后眼角慢慢滑下泪来,渗进枕头里。
春苓垂下头,替她吹了烛,带上门,这才幽幽一声叹息。
翌日一早,家中有贵客临门。
不仅是贵客,而是贵贵贵贵贵客。凭春苓的才学,她只想得到用这种话形容。她一路冲进姑娘闺房,顾不得门板砸在墙上发出砰的声响,小脚在床边急得直跺,伸手去拽:“姑娘姑娘,快醒醒!”
姑娘皱眉翻身将枕头压在脸上:“……”
“姑娘——”
“……”烦死了,像蚊子,“春苓让我再睡会罢,我昨天喝多了,头疼。”
“不行,圣旨到了,快起来接旨!”
“什么圣旨。”虞七挺身坐起来。
春苓拉住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赶忙帮她梳洗,边梳洗边道:“就是您想的,没时间细说了,咱们快去前厅罢,全家人都在了。”
虞七还穿着昨日染着淡淡桂花稠酒味道的衣裳,被春苓拉着匆匆跑到前院。只见全家人,上至祖父,下至家中洗衣洒扫的仆妇都跪于院中,乌泱泱地,正面朝着太监服饰之人。
虞七被母亲拉住扑通一声跪下。
元月初五。
圣旨首降平民百姓家。
“虞氏翠微坊技艺精湛,深受朕爱,封‘天下第一墨绣’;虞家有女虞七,品貌端正,贤良淑德,特宣入宫,封五皇子伴读,另赏纹银千两,择日进宫,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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