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后,虞重千在丝线铺挖坑,你明知道,也不说一个字。
够了,真的够了!
这一百万两,无论如何,我就算拼了这把老命,也会给重阳凑齐。咳咳”
说完,她用拐杖敲碎了目之所及所有的瓶瓶罐罐,碎瓷片噼里啪啦掉落满地。她决绝地转身,猛烈地咳嗽着往外走。
背影萧瑟又单薄。
虞老爷子嘴角扯动,情不自禁开口:“对不起,朱儿,我错了。
如果当年我不在明知有愧于你的情况下心软娶你过门,或许”
“不,是我错了。
当年年少轻狂不懂事,千里奔徒入栾京。虞老爷就当看了场笑话罢。
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夫妻情分尽,复见不相识。”
葛氏未曾回头,就这么挺直着背脊一脚深一角浅,用力地拄着拐杖步下台阶,虽然走得极缓慢,却极坚定。
声音飘散在穿堂而入的寒风里。
夫妻情分尽,复见不相识。
张麽麽赶忙上前扶住她的身子,一主一仆正如当年来到从乡下逃离,来到虞家一般,孑然两身,孤傲自持。
虞老爷子望着满地的碎瓷片,眉头皱成一团,喉头滚动,发出晦暗不明的音节。
从致励堂到前院的路程并不长,但却好像比来时走了更久。
姜管家抱着匣盒匆匆忙忙赶上来,将东西交到张麽麽手中:“老夫人,这是老爷给您的,他一半的私库,请您务必拿着,保重身子,二爷那边都靠您撑着了。”
葛氏恍如未闻,目光茫然,仔细看能看出红血丝。
张麽麽从自己夫君手中接过匣盒,目光复杂。两公婆对望一眼,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一分家,连他们俩也要暂时分开,一个是二奶奶身边的陪嫁大丫鬟,一个是虞老爷子身边的得力管家,都做不出背弃自己主子的事。
而姜生,偷偷摸到前院,隔着几丈远远望着春苓。当初那个翠微坊的小管事如今已是能独当一面的汉子,沉稳了许多,只是在心上人面前仍不知如何开口,青涩得像个毛头小子。
虞七将春苓往他的方向推几步:“去吧,道个别罢。日后再见总是要困难些的。”
春苓踌躇着,往姜生那边挪了几步。姜生则立刻跑到他面前,这个黝黑的汉子有着一双热情晶亮得会说话的眼眸,恨不得将心上人镌刻进心底时时刻刻揣着走。
两人在一起的气氛模样,明显就是郎有情妾有意。
也不知姜生这小子是何时将春苓攻陷的,肯定是趁她跟第五胤外出游历之时。
啊呸
虞七甩掉脑海中蓦然蹦出来的名字,心中五味杂陈。
“走吧”
葛氏缓缓走来,短短的距离,如同苍老了十岁,满身的病气正迫不及待地蚕食看似坚硬的外壳,吞掉她残余的生命。
不知为何,看得虞七鼻头忍不住泛酸。
她别过脸去,扶着葛氏小心坐上板车,由玉锦和春苓推着车行出侧门。
最后回望一眼这座高门宅邸,这座生活了数年的地方,一到春夏交织便有黄角兰香盈满于内的重阳苑,麻雀虽五脏俱全。搬离之后,不知可还有同样的院落能装载下她这么多年的回忆,只可惜不会再有另一株黄角树同这株一样,每片叶子都藏满她年少的期许和愿望,更不会再有一个人靠在树杈上,垂着二郎腿朝她挑起似笑非笑的唇角。
侧门外,有个少年的身影。
在寒风中呵气搓着手,轻轻活动着僵硬的脚腕。
“天宁你这孩子,大冷天的跑这来做什么。”
柳荷苒眼眶一热,忙把他唤过来,拍拍他身上的寒气。
柳天宁转身的瞬间,眉眼弯弯,快步走来,一身青竹常服头束玉冠,肩披同色刺绣青竹大氅:“虞家祖母,姑母,虞七表妹,天宁有礼。”
虞七不自然地躲避他的视线,以他们目前的状况似乎并不适合相见。
“我知今日长辈们会搬出来,特地雇了马车在外候着,免得冻着你们。也找了一座僻静的小院落,正好适合诸位前去小住。”他连房契都带上了,身旁确实有一辆严严实实看着就保暖的马车。
这一番话,让柳荷苒感动不已,拍着柳天宁的肩膀,不知说什么好,只一个劲地点头夸赞。
可她怎么能让侄子来帮忙准备这些呢?侄子现在身为朝廷命官,若是被有心人发现与他们虞家来往密切该如何自处,兄嫂又该如何办?她刚想出言拒绝,却没想张麽麽忽然惊恐地扶住葛氏的身子。而葛氏软绵绵地靠在她肩上,额头烫得惊人。
“娘亲”
“祖母”
“老夫人”
此时再顾不得旁的,一行人赶忙将人抬上马车,驾往医馆。
医馆的大夫被一群人抬着一位老妇人横冲直撞的架势冲撞得差点没怒吼,不过好在他十分理解家属的心情。医者仁心,仔细诊断之后,确认是急火攻心,风寒入骨,开了几副药先稳定住病情。
虽然病情棘手了些,但好歹还算是有惊无险。
柳氏和虞七却差点魂不附体,回神之后才对着柳天宁连连道谢。
天宁是个好孩子,只可惜与虞七有缘无分。
葛氏如今的情况也不适合再来回折腾,她们决定先让张麽麽守在医馆伺候,等她们找好了住处,再来亲自接她。至于柳天宁送来的地契,柳氏婉拒没收,因为她的手中,还有一张地契。
送走柳天宁之后,柳荷苒珍而重之地从袖中取出这张折叠得极为平整,四角却摩挲起卷边的地契。
“走吧宝儿,陪娘去看看咱们的新家。”
虞七看着她的神色,不知为何,像是套上了行军打仗的盔甲强撑笑着鼓足勇气要站上疆场一般的坚毅。
地契上的地址在城西,穿过西市靠近城墙边的位置,走了快一个时辰,沿途问了几位当地居民,这才懵懵懂懂似乎找到具体位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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