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宾天”
太监尖利悲怆的声音从乾龙殿发出。
阶下跪着的所有皇子公主,匆匆赶来的重臣统统哀哭。
洞开的乾龙殿大门,殿内跪地长磕头后站起的第五胤缓缓走出来,高高举起那封凌乱不堪的遗诏:“父皇遗诏,众人听令
父皇于弥留之际,令本王登基!”
什么!
众人惊诧。太子尚在,怎会不声不响就越过太子,让一个基本没打理过政事的闲散王爷接替皇位呢?
皇后跪不住了,被人搀扶着站起身来:“信口雌黄!真正的圣上遗诏存放于御书房,方才太子已随尧公公前去取回,待得拿回便会真相大白。”
“母后说的是,父皇真正的遗诏在此,有太傅与大学士做见证,加盖圣印,容不得半分掺假!
朕深感大限将至,为佑我大霖江山,欲将皇位传于太子第五胥。太子年少有成,处事干练,上达政策,下听民意,勤勉治国,励精图治,实乃真龙之相。大霖交于其手,朕心甚慰!
吾儿老五,性情纯良。待得诸卿辅佐太子登基,老五可堪重用。朕百年之后,新皇务必保其百岁无忧,无论所犯何罪,必保其性命!”
两封遗诏,两个新皇。
众人跪在中间,遥遥两位皇子已通过眼神厮杀了数百回合。
究竟孰真孰假,一时难辨啊!
“第五胥,我手中这份乃是父皇方才亲笔所写,且有父皇以鲜血为印的指印,更有史官提笔见证。而你,弑父篡位,来人给本王将他拿下!”
顿时呼啦啦便涌出一队御林军,护在第五胤身前,将第五胥团团围住。
“荒唐!胤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拿下!”
另一队人也涌出来,双方人数不相上下,互相对峙。
“造孽啊,圣上尸骨未寒,你们便手足相残!”老臣子哭呛着,以头捶地。
然而事实是,谁掌握了兵权,谁就有话语权。
说起来第五胤还应该感谢第五胥的构陷,若不是远赴山西剿匪让他得到将士们的爱戴,他也不会如此轻易地便将原本三皇子麾下的众位将领收归己用,更不会现在有实力与第五胥在皇城之中分庭抗礼。
第五胥绝对未曾想到,原本三皇子的众多部下如今都已转投他第五胤。逼得太狠了,兔子也会咬人的。
第五胥不懂得放生,一味赶尽杀绝,三皇子一派人人自危,恨他入骨。第五胤自然成了最好的投诚对象。此时一齐高声齐呼:“吾等谨遵圣上遗诏,拥护胤王爷为新君!”
两方人马泾渭分明。恸哭之后的史官高高举起手中禄册,高呼:“我以性命起誓,圣上临终前的确将皇位传于胤王,如有半分假话,噗”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直长羽箭便从对面射来,穿透了史官的胸膛。带着死不瞑目的眼,砰地砸地倒下。
“冲啊!”
“冲啊!”
今夜的皇宫,血流成河。双方厮杀,胜负难分。
宫外也行动起来,京师戒严。所有护城军皆听命行动起来,把守住城中重要街道据点。朔鸣公主直接带领她麾下几位将领率第五胤三千精锐,将东南二市牢牢占据,与第五胥派兵占领的西北二市泾渭分明,分庭抗礼。
京中百姓在惶惶不安中醒来,便发现整个栾京已经一分为二,肃杀弥漫。
所有妄图飞出栾京的信鸽信鹰一律射下来,烤来吃。
朔鸣直接带兵入住胤王府,整个胤王府如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虞七听闻第五胤负伤归来时,终于有了能踏出房门的自由。
在房间里蹲了一整夜,夙夜未睡,她就像个被保护得极周到的瓷娃娃,什么忙也帮不上,却依旧要耗费这么多人力物力来保。
不顾腿上的酸软,她还未跑到主院门口,便见朔鸣搀扶着第五胤进来。两人身着硬邦邦的铠甲,第五胤整个人挂在朔鸣身上,面容失了血色,可以看见胸甲部分正在往外渗着血。他抬眼看到了虞七,竟还有余力朝她露出一个放宽心的笑容。
酉酒被容庇提溜着飞来,一落地便连忙搀着第五胤,严肃道:“快,扶回房,先止血要紧。”
说完,他和朔鸣一人一边将第五胤扶回房间。
虞七咬唇,匆匆跟上。
“还好没有伤及内脏,多亏了这身铠甲,挡掉了刺过来的大部分,只留有箭头尖端刺入肌肤,血流得比较夸张而已。爷啊,你可真是好命!”
他指的好命,可不仅仅是指这个。酉酒朝两个姑娘的方向努努嘴,换来第五胤冷漠至极的眼神冰刀。
“得得得,我闭嘴还不行麽!
那您,慢慢享受咯。”
“想死是吧!”
最后一句说得极小声,说完便提上箱子脚底抹油,叫第五胤抓不住。
从大军凯旋后,这是虞七第二次见到朔鸣。第一次在聚艺坊里,匆匆一瞥,未来得及说上半句。如今又是在这样的境况之下,好似再开口谈论过去的儿女私情是件多么不识时务的事。
再开口,是该叫她朔鸣,公主,还是王妃?
还是朔鸣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我们出去谈谈?”
“好。”
胸口上裹着纱布的第五胤抬起手:“欸,你们”完全把本王抛诸脑后了?
“公主,好久不见。”
“上次才见过。本来一直都想找你解释之前的事,没想到现如今的情况更不适合说了。抱歉,我从第一次见王爷便心悦于他,之后接近你,种种皆是刻意为之”
“公主,不,王妃。”虞七深呼吸打断她,“您现在已经是王妃了不是吗?恭喜您,得偿所愿。过去的事就莫要再提了。”
她曾经以为的闺中密友,从一开始就是打着花里胡哨算盘的狐狸。就她一个人在朔鸣和第五胤设的局中付出了真情实感,被哄得团团转。
“好,不提。”朔鸣是个飒爽的性子,“那就说正事。从今日起,本公主会搬到王府中住下,方便训练军队,操持大小事宜。”
虞七眸光闪烁:“好啊。
这里本也就是属于王妃的,您自然有权力决定。”
她低着头,低着声。
其实,圣上宾天,私心里她是有些庆幸的。
适逢国丧,天下一切嫁娶事宜将不得不暂停,等到国丧期过,才会恢复。如此一来,第五胤就无法如期迎娶朔鸣
这想法,拙劣得紧。连她自己都暗自嘲笑自己。
只是没想到,朔鸣公主还是住了进来。
并且,让整个胤王府大变样。
“咿呀!”
“哈!”
“嚯!”
朔鸣亲自带兵,日夜盯着将士们勤学苦练,从基础体能到武艺训练。连容庇都忍不住夸赞北朔果然治军有道,连姑娘家都如此厉害。
没养几天伤便好了,第五胤又重新换上一身戎装,和朔鸣早出晚归,同进同出。两人站在高台上比肩而立,清晨的阳光反射在铠甲上,炫目地挪不开眼。绛红的披风猎猎作响,随着下面士兵的吼声翻飞得愈加张扬。
虞七的身影隐在众多士兵之后的角落,一并将面上的神情隐去。
“柒娘,王爷是公务需要,如今京中局势不稳,奴婢听说我们镇守的东南二市被迫同太子的西北二市爆发了不少冲突。所以近日王爷可能没空来看您。”
“我并不在意他来不来。只是突然发现王爷和公主格外相衬。”虞七轻声道,她说的是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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