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家爸爸说着也哽咽了,平复了一下心情,又道:
“我们把以琳叫回来的时候,都不敢跟她说实情,只是说奶奶癌症晚期,不知道还有多久,让她先回来。现在想来,最后悔的事就是让她回来,当时就该让她在外面呆着,把孩子拖累成这样!”
见他越说越激动,骆家妈妈赶紧唤住他,接过话头又道:
“那时候…别说那时候了,即便现在,非法集资,渎职,涉黑,哪一项说出来都是大事…”
沈江岳眉头一蹙,终于说到了这件事:
“涉黑?”
骆家爸爸也不避讳,直言道:
“我们家丫头,接触互联网比较早,平时跟网友在论坛里聊聊写作啊,画画啊,唱歌什么的,就认识了个小男生,其实人挺不错的,就是背景复杂了点。后来家里出事之后,以琳回来也被调查,不过他们大一的时候就分手了,什么也没查出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本来就没什么事!就是她那个同学!追不到我们女儿就使坏!”骆家妈妈说到这件事就愤慨,怒道:“后来我们女儿去找他理论,他又到处跟人嚼舌根,说为了让检察院改判,勾引次长儿子!你看看这说的都什么话啊!”
难怪骆以琳会说,在家里呆不下去,没有公司要她,名声毁了,自然难以立足。
不及同情,骆家妈妈又道:
“以琳回家之后呆了一段时间,我记得…是过完年了吧,她跟我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想回英国继续读书,学校那边也在问她,休学要延长到什么时候。那时候我也是失了智了,跟她说,我们家没钱了。房子,车,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要卖掉还钱,奶奶癌症晚期,医疗费都不知道要多少,实在没钱让她继续读书…只那一次,她再没跟我们提过读书的事…”
手中的相册翻完半本,终于翻到了骆以琳参加环球小姐,以及出国留学的照片——机场,伦敦,学校大门,商店里…
“这些…是她在英国的照片吗?”
骆家妈妈凑过去看了一眼,道:
“对,对。她爸爸把她传回来的,和发在网上的照片都洗出来,说这样才好保存。什么都洗了,洗了好多!”
“好多?”沈江岳草草翻了翻,不解道:
“这才几张…”
骆家妈妈又叹了口气,拿了另一本皮质封面的相册,很厚一本,该有上百张。
“都在这里,但是也就剩这些了。”
沈江岳道了声谢,接过来翻开,第一页便都是一半被裁掉的合影,越往后翻,相片越残缺。
可是即便是残缺的,保留下来的场景也都这样熟悉——海德公园满地的金色落叶,圣保罗大教堂壮观的落日残影,泰晤士河面倒映着伦敦桥的剪影,邮轮经过伦敦眼背影里一片灯火旖旎…
这些场景全都如此熟悉,熟悉的令他心痛不已。
特别是一张照片里,她捧着咖啡杯,脖子上围着格子围巾——那是他陪朋友逛街时偶尔看见的,导购说是限定款,他当时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很适合她!
他不住抬手摩挲那张照片里的笑颜,尘封在记忆里的往事纷纷涌现出来,而那张他始终想不起的样貌,也终于被复位填补完整。
指尖颤抖,他失神般呓语道:
“这些照片…为什么…”
骆家妈妈以为他是在问为什么照片都是残缺的,叹息道:
“洗照片的事,我们没有告诉她,搬家的时候她发现了,全部搬进了自己房间,再给我们的时候,就成了这个样子。我记得这些合影,她身边都是一个小男生,长得挺好看,高高帅帅的,我当时还跟她爸爸说,女儿这个男朋友选的不错,她爸爸让我不要乱说,可能只是同学。当时没来得及问,看到她自己把照片都弄成了这个样子,也就不敢问了…”
话到这里,骆家妈妈突然想起了什么,将相册往后翻了好几页,拿出一张完整的相片,金色的礼堂,华丽的转角楼梯,她倚靠在楼梯扶手上,白色缀金丝的连衣裙,一字领露出圆润的肩膀和精致的锁骨。
目光触到这张照片,沈江岳只觉得脑海里宛如五雷轰顶,整个人呆滞住,久久不能言语。
骆妈妈指了指照片背景里一个模糊的身影,道:
“这里还有那个男孩子的影子,对,右边那个。虽然看不清楚,但是他这套衣服在别的照片里有出现过。这张照片我放在书橱的相框里,才逃过一劫。不然你可能连这张都看不见了。”
沈江岳木讷的点点头,这个场景他太熟悉太熟悉!
那两个人影,一个是他,一个是宁泽霖。
那天是留学生联谊会办的晚宴,他本来不想去,宁泽霖强拉硬拽的把他带到会场,然后他看见了楼梯上正在拍形象照的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背影。
像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她回头看他,腼腆莞尔,而后便像只小兔子一样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金色的宴会厅,华美的转角楼梯,她在楼梯上看他,惊鸿一瞥,与他而言就像天使降临。
眸子里蒙上水雾,眼前的照片渐渐的看不清晰。
泪光模糊里,他恍惚看见她的身影与照片重叠,只不过当时的天使已蜕变成女神,不再需要他的庇护,甚至连他在她的光芒前都有些许自卑。
沈江岳咬牙将泪光忍下,又见骆家妈妈拿了一只奶油色泰迪熊放在了他腿上:
“这是跟她的行李一起从学校寄回来的,你也带回去给她吧。”
正是他当年来不及送给她的那只泰迪熊。
她不辞而别,他心灰意冷,只好将小熊交给留学生联谊会,请他们代为转交。
此刻的他喉头哽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力点头,将小熊接过来,这才看见泰迪熊的脖子上还挂着一条项链,链缀是一枚卡地亚的男款戒指。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她吻他的场景,昂着头对他说:
“沈江岳,我爱你。这句话我也想告诉你很久了。”
可是这温存的画面并没有维持很久,他听见她哭着说:
“沈江岳…沈江岳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8年,整整8年!我不敢想,不敢问,不敢回忆,甚至不敢后悔,更不敢期待与你重逢!…我们之间没有默契,那时候就没有…”
顾不得许多,他道了声抱歉,起身便去阳台上打电话——他想立刻告诉她,他都知道了,一切都知道了!他有一万句对不起要跟她说,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
电话通了。
可是接通了却全是电流干扰音,什么都听不清,不多久便被挂断,再拨,便只剩下“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这句没有温度的电子音。
张存海也跟了出来,沉吟片刻之后,拍了拍他肩膀,道:
“给你看个消息,你要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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