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仁提着两斤橘子回了家,家里没人,一打听才知道,前面湾子在办流水席,一家人全去帮忙了。
李怀仁肚皮饿得难受,便准备去流水席蹭顿饭吃。
刚走到,大老远就来了人迎接。
李怀仁放眼望去,一个大舞台摆在场子中央,舞台上面的人又唱又跳,鼓着嗓子吼起了“好运来”。
配合着劣质的喇叭,跑调的嗓音,好好一首好运来硬是唱的像家里死了人一样。
“哎哟,大学生回来了。”主人招呼着李怀仁。
李怀仁连忙提着橘子迎上去。
主人接了橘子,一脸懵逼。
别人都是送烟花炮竹啥的,大学生倒好,送礼直接整了两斤橘子。
李怀仁同样一脸懵逼,我的橘子没打算给你啊!
“恭喜恭喜恭喜恭喜,那个橘子......”
还没说话,主人的脸色就刷下去了,然后默默从兜里掏出白麻布披在头上。
李怀仁尴尬挠挠头,神他妈葬礼搞的像婚礼一样。
还好运来呢!你咋不直接来个今天是个好日子?
李怀仁都没想好咋解释,主人已经丧着脸提着橘子走了。
他仔细一看墙上的挽联,原来是主家李大龙的父亲死了,这特么尴尬了。
刚才说了好几声“恭喜”。
“李可,随礼两斤橘子,鼓掌!家属磕头致谢!”
突然,有人在大喇叭里吼了一嗓子,之后掌声雷动。
李怀仁嘴角一扯,坑爹啊!
居然还有唱礼的,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全变了。
连跟着过来的老九都感觉丢人丢到家了。
然后,大学生提着橘子参加葬礼的事情就被村民传开了。
李怀仁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赶紧追上主人,在兜里掏了半天,也没掏出一分钱,最后无奈写了一张五百块的支票递给了主人。
主人接了支票,趁没人注意,将支票揉成一团,丢进了臭水坑里。
心里一个劲地吐槽:读书读傻了,弄张纸来糊弄老子,不就是想蹭顿流水席嘛,至于搞这么多虚的?人家天地银行的面额都是一百万地步,你这个五百块有毛用啊?
………
院子角落搭了一个灶,不少人在这里忙进忙出。
“橘子怎么了?橘子是有用意的,我儿子是大学生,难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你们怎么不听听我儿子的解释?”
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妇女叉着腰站在人群中,和一群老女人争得面红耳赤。
同样面红耳赤的还有李怀仁,那戴围裙的应该是他养母,很及时在他伤口又补了一刀。
那群八卦老女人一听到“大学生”几个字,纷纷点头。
村子几十年来,就考上那么几个大学生。
虽然,李可只是个二本边缘,但当时录取通知书发下来后,他爹带着录取通知书在整个村子挨家挨户巡回展览了整整两个月,直到不得不去上学了,才把通知书交给李怀仁。
于是,在村民眼里,李可的学校甚至比肩华清大学。
村里几个游手好闲的村民看到李怀仁后,立刻围了上来,簇拥着将李怀仁推上舞台,抢了表演者的话筒,塞在李怀仁手里,“大学生,讲两句呗?”
他们看李怀仁抢了风头,便想让他出出丑。
李怀仁无所谓,反正肚子里的鸡汤多,这种场合完全小意思。
他清了清嗓子,深情地说:“橘子寄托着浓浓的父爱,有一篇课文里这样写道,爸爸对儿子说,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所以,橘子是一种父爱,它不如烟火炮竹般绚丽喧哗,却像父爱般朴实无声,两斤橘子送给主家,虽然老先生已经仙逝,但他的儿女永远将那份珍贵的父爱记在心中。”
话说完,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妈,我学过这篇课文,叫做橘子。”
“乖孩子,回去背给你爸听。”
“呃,那我还是没学过吧。”
“出息?瞧瞧人家大哥哥。”
主人李大龙早已潸然泪下,一个劲地对李怀仁致谢。
在众人的赞叹声中,李怀仁走下舞台。
“儿子说的好。”他那戴着围裙的养母杨棉花像是吃了蜂蜜一样挪动身子走过来,一边走一边指着李怀仁向旁边打招呼:“这就是我儿子,在念大学呢。”
立马有人接话:“噢,长这么大了啊,真是一表人才。”
李怀仁笑笑不说话,那声“妈”怎么都喊不出口。
主人恭敬地将李怀仁请到最尊贵的桌子,吃第一轮流水席。
在村里,这是身份的象征,一般属于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
杨棉花骄傲地仰起脖子,像一只刚下完蛋一路高歌的老母鸡。
老九被李怀仁安上了同学的名号,也被请上了流水席,不过是在次轮。
“喝不喝酒?不喝酒自觉去女人和小孩那桌。”
桌上,年纪大一点的开始斟酒。
李怀仁迫不得已,拿了一杯酒,轻轻抿了一口。
还不错,应该是自己酿的,度数大,但不上头。
饭菜上了桌,八菜一汤。
桌上的人一个个跟刚从牢里放出来一样,满盘子的菜往碗里倒。
还有人专门准备了口袋。
李怀仁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桌上一大半菜被瓜分完毕。
一盘半生不熟的青菜被其他人挑来拣去。
看得他火大,瞬间没了胃口,一把将其余的菜盘连着菜,全部扣在桌子上,气愤地说:
“挑挑拣拣,全是口水,都特么别吃了!”
桌上的其他人一下子僵住了。
李怀仁放下碗筷,鄙夷看了其他人一眼,自顾自地喝起了酒。
“你个大学生咋能这样?”
“你让我们咋吃?”
“一点素质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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