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你为什么没有让兄长帮你上药?”言知令边涂边问道。
安思郁顿时大窘,只得回答:“你兄长受的伤也很重,不方便再来帮我。”
此话乍听合理,倒也有些牵强,但却别无他答!
总不能和她说:你嫂嫂我和你兄长还未有过夫妻之实,所以不能让他触碰自己吧?
一方面,阿令还是个孩子,另一方面,她和言子期之间的事,她不想,也不能让他人知晓。
“哦”阿令倒对这个回答没什么怀疑,又叹气道:“这次母亲真是发了好大的火,好久没见她动用家法了。”
“额”安思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说自己面子还挺大,转而又好奇道:“母亲对你动过家法么?”
“没有。”言知令道。
安思郁想想也是,言知令还年轻,一贯是乖巧懂事听话,与自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性子,肯定不会像自己一般把婆婆惹急成这个样子,而大姐言知仪更不必说,高贵娴雅乃淑女典范,二妹言知屏,虽然安思郁没有见过,但也听说过她性子沉闷、不喜多言,这样的性格,也绝不可能会犯错被打。她长长出了一口气,叹道:“大概母亲是第一次,因为被我气成这个样子,而动用了家法吧!”
意外的是,言知令却摇头道:“不是第一次,五年前母亲和父亲也动用过家法,那时候的母亲可比现在还要生气。”
“是谁?”安思郁一个激灵,不由耸起上半身,却不小心牵动了背部的伤口,疼的倒吸凉气,忙又乖乖伏好。言知令道:“是兄长。”
“将军?”安思郁颇为意外,不敢相信道:“是为什么?”
她根本想都没想过,如言子期一般身居高位,战功累累,忠孝两全,正直谦和之人,若不是这次受她所累,也不会同“家法”扯上关系,更不会受这么重的伤。而到底是因为何事,让完美如此的他,犯下在他母亲庄静郡主的心中几乎是不可饶恕的过错?
“因为兄长他醉酒”话说到这里,言知令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忙住口不再说话。
安思郁心中疑窦顿生,连忙追问原因,怎奈言知令只是摇着头,不愿再多言半句。见她如此,安思郁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少顷,言知令叹息道:“兄长这几年,也是很不容易的。”
安思郁心内一动,忙复又追问阿令,这些年,言子期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她不想错过关于言子期的一切,他的过去,他的经历,他那些她从未知晓的部分她都极其、十分、迫切的想要去了解
踏着月光,慢慢走回自己的居所,敷了伤药的伤口已大好。犹豫片刻,鼓起勇气推门而入。
言子期仍赤裸上身伏在榻上,竟已沉沉睡去。
安思郁轻手轻脚的走到他的身旁,取了一旁的丝被,小心盖在他的身上,自己却顺势坐在卧榻之前,用手撑住下巴,静静的望着言子期如寒冰覆雪一般的剔透绝美睡颜,耳边却不断回想起方才阿令对她说的话
“兄长原本不像现在这个样子,那时他爱说、爱笑,但,四年前朝克一役,父亲突然出事,先皇当即软禁了我们一家,真的是吓死了!
“当时,形势很紧急,兄长以血上书,愿立军令状,证明言家上下忠心,先皇便命兄长,若想证明言家忠心如初,那么就只带百人,取来赛扬将军赛林北首级,若办得到,不予追究言家任何过错,若办不到,即刻罢官削爵,全家发配边疆!
“大家都知道那赛林北是个什么人?不止是骁勇善战,平素最爱毫无人性的杀戮,在赛扬部落就像神一般,兄长只身闯营杀死,活下来的希望极其渺茫,但兄长还是去了!后来,先皇派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全身上下都是血,我们的士兵和他们的,都死了,赛林北也死了。没人知道兄长是怎么做到的,可是他做到了!
“本以为兄长也死了,可是他没有,他活过来了,全身上下都是伤!后来,先帝免了言家的罪,只是削了父亲生前的爵位,但兄长自那次后,话便少了许多,直到他助皇上登基,受封三品将军,言家失去的一切,才慢慢又回来”
她痴痴的望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庞,眼中所见,由清晰逐渐变的模糊起来
一滴泪悄无声息滑落,至腮已冰。
没有人知道,那一天,屠了敌军整营的他究竟是怎样的心境?自此又是怎样从一个恣意明媚的少年,变成了生命中几乎只剩下杀戮和战争的将军?而他,那时也不过是同自己现在差不多的年纪!如今,言家上下里外的荣辱全系他身,除了如履薄冰的不断前行,他还能作何选择?
他本不是一个骨子里就冷酷无情的人,他心中的柔软之处,安思郁觉得,她似乎触到了一些
她渴望,可以触碰到更多,可以离那颗被包覆在清冷冰壳下本就柔软温热的心,近一些,再近一些
不自觉的伸了手,指尖所触他挺拔的眉梢、眼角,又顺脸颊轻轻滑落而下
温热的触觉,突然让她的呼吸、心境、甚至思维都有些迷离起来,一个大胆而又迫切的念头瞬间填满她的脑中,心中,让她避无可避!
鼓起勇气,一点一点的靠近些,再靠近些直到那发白的有些血色不足的唇近在咫尺,他平稳呼吸出的温热气息,一下一下的撩拨着安思郁本就颤动不已的心弦!
她却停下了,退缩了,害怕了
犹豫的这一刹那,猛然看见眼前的言子期,突然睁开了眼睛。
“为什么不继续?”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有着足以魅惑人心智的魔力。
“我”骤然被他发现自己的举动,安思郁惊到手足无措,忙不住后退摇头,竟不知该作何解释。而面前的言子期,居然向她伸出手去,骤然圈住她的后颈,将她大力拉向自己
“将军!”她低呼出声,瞬间,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恍惚了一瞬
再待定睛,言子期还伏在床上,气息稍弱但均匀的呼吸着,他根本就没有醒来!那么方才,究竟是她的梦境,还是她不着边际的幻想?
“我的天!”安思郁的心跳雀跃,仿佛将要破胸而出,用冰凉的手轻触脸、颈,滚烫如火,不由将脸深深埋入手掌中,羞愧难当,“我都胡思乱想了些什么啊?”
迅速起身,想要立刻逃离这里,想要逼自己冷静下来,然而离开后几步,她仍是又回到了这里。
虽然荷香拿来的的确是神药,但言子期的伤势还是不算轻,作为医师,她需要守着他,需要确认他不会因此感染发热,直到确认他彻底没事。
复又坐在榻下,说服自己尽量不去看那副见则心动的俊颜,否则,她真的不敢确认,自己今日有些失控的自制力会做出什么不冷静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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