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段李芊至今都不太想回忆起的往事。

八岁以前的李芊，活得那叫一个恣意，是福耀村赫赫有名的孩子王，走到哪都有一群小屁孩跟在后面，上房揭瓦下河摸虾的事可没少干，是深受孩子们崇拜却让大人们头痛无比的问题小孩。

时常能听到某某家的家长训斥自家孩子：“好好读书，别学李家那个丫头，野得不像话！父母也不管管，看他家的丫头将来还能不能嫁得出去！”

孩子们点头如捣蒜，可待大人们转头去干活后，又立马屁颠屁颠地跑去找家长口中的那个野丫头了。

只有一百来户人家的福耀村，人口不足八百，从村头到村尾，大伙大多是相互认识的。非农忙季节时，大伙喜欢聚在村里头专门用来晒稻谷的垛草场上闲磕，而李芊每每成为人们唠嗑的对象。

“小小年纪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将来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祸端呢！”村东头屠户铁牛的婆娘一边挑拣着篮里的烂豆子一边忿忿道，缘由是俩月前李芊打断了她家相公的两颗门牙，当然她并不知道彼时自家相公正欲强奸村尾的寡妇王婶。

“就是就是，一看就是没教养的野丫头，没大没小的。”喝醉了酒就喜欢打老婆孩子出气的破落户老根咧着一嘴大黑牙附和道，只因为有次他暴打自家孩子时被李芊瞧见了，当场扭折了他的手，至今想起手腕处还隐隐作痛。

一向大嗓门的张婶突然压低了声音道：“诶，你们说，这丫头小小年纪就长得跟妖孽似的，力气还那么大，大人们都打不过她，该不会是个妖怪吧？”说完自个先颤抖着缩了缩脖子。

此时日头尚好，晒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然而随着张婶的话音落下，在场的人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下串起，冷飕飕的，一时间无人说话。

一名胆大的壮汉拍了拍身前的石墩道：“咳！咱们别自己吓自己，那野丫头就算再厉害，难不成她还能翻了天了？”

“就是就是…”一群人忙附和道。

这群人当中有不少人曾亲眼见过李芊是如何扬起她的小短腿踹倒一个大汉的，但这个时候又怎能说那些话长她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比较奇怪的是，村民们在见到李芊本人的时候，那是相当客气的，丝毫看不出不久前还不遗余力地说着她的坏话。一群大人在一个小屁孩面前要忍不忍的模样，想想也是挺憋屈的。

但更为奇怪的是，如此无法无天的李芊，不管她在外面惹了多少是非，李父李母却从来未置一词，对她只有极尽的疼爱。

原以为日子就这样恣意张扬地过下去，哪知一切都在八岁那年戛然而止。

距离八岁生辰还有几天的一个黄昏，在村口玩耍的李芊被眼前飘过的一抹火云吸引了目光，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九尾红狐！

红狐跑得飞快，转眼就消失在远处的密林中。

“喂！你们看见了没？”李芊急急问周围一起玩耍的小孩道。

被问的几个小孩皆懵懵懂懂地望着她，都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显然没有人看到！

难不成是自己眼花了？李芊不由地搓了搓眼睛，搓完眼睛又晃了晃脑袋。

“老大你怎么了？”几个小孩不解问道。

“没什么。”李芊回过神道。

回到家吃过晚饭，进到自己的小屋，李芊越想越不甘心，总觉得那应该不是幻觉，那确确实实就是画本里描述过的九尾红狐！

再过几日不就是自己的生辰了么？说不定还能猎个红狐回来给自个当贺礼呢！

说干就干，李芊拍了拍手，趴到门边，趁父母不注意，又偷偷溜了出去。

此时天已擦黑，村里的街道上极少人走动，加之李芊个头小，故而都没人注意到她。

李芊跑出村口，沿着白日里见到红狐消失的那片密林行去。

虽然腿脚短，好在速度够快，没用多久便已然进入到密林中。此时天已经完全黑透，只余头顶上的点点星光尚得以看清那些树木枝干，不至于无头苍蝇似的往上撞。

在这样的境况下寻找一只据说灵性极高的九尾狐，其难度绝不下于湖里捞针。李芊起初尚抱有一丝侥幸的心理渐渐凉成一片。

秋夜里的风带起了丝丝冷意，树枝摇动的沙沙声以及偶尔夹带着的几缕寒鸦声，听得人头皮发麻。绕是李芊艺高人胆大，这时也不免打起了退堂鼓，正欲往回走时，眼前有东西一闪，细看之下，正是白日里见过的那只九尾狐！

李芊忙追上去，九尾狐见有人追它，跑得更快了。

一人一狐就这么在林子里穿梭着，也不知追了多久，李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脚步不由地慢了下来。

那九尾狐许是也被追得累了，见李芊放缓速度，它也偷懒似的放慢了狐腿。

李芊见它慢下来，忙加紧速度，欲一举将它拿下，哪知这九尾狐狡猾得很，见李芊加快立马也跟着加快，总是同她隔着一段相对安全的距离。

一来二去的，李芊也慢慢摸出了门道，原来这动物跟人是一样的，也会审时度势。

既这样，李芊倒也不急着抓它了，累了就停下来歇歇，歇够了又接着追。

这一人一狐似乎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游戏，且一玩就玩到了天明时分。

天彻底亮时，李芊追得又累又饿，盯着距她始终不近也不远的九尾红狐，一股念头突然冒出来，该畜生是不是故意逗她的？

似乎读懂了李芊眼中的意思，九尾红狐随即侧过身子，用它的九条大尾巴对着李芊紧绷的腮帮子悠哉悠哉地摇摆了几下。

如果说刚刚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就是非常肯定以及确定了，这畜生就是存心逗她玩的！

“啊啊啊!看我逮着你不把你这九条尾巴撸成绣花针！”

李芊舌尖抵着牙床，站起身子，小短腿迈得飞快，大有不揪住它誓不罢休的态势。

然而她快九尾狐更快，且似乎玩了一夜终于玩腻了，没过多久，九尾狐便彻底甩开李芊跑得没了踪影。

追了一整夜把自己累得够呛最终还一无所获，此心情可想而知。而更为糟心的是，李芊很快就发现自己迷路了，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追进了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

捂着饿得咕噜响的肚子，李芊只好把注意力集中在山中的小兔子小鸟上。

几天后，李芊总算摸索着走出了那座深山，然而当她回到福耀村的时候，却发现那里早已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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