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左右转着头,目不暇接的观瞧各种招牌和琳琅满目的商品,却没有留意路上井盖。
这一脚踩进井盖缝隙里,疼的她叫了一声,用脚往上抬时却卡在那里拽不出来。
陈平安听见声响回头一看,皱起眉头。
这井盖是老式栅栏式的,年久生锈,中间并列的两个栏格掉了,露出一个成人脚面大的漏洞。
正常人如果稍微留意的话,是不会踩上的。
可惜碰上陈兰兰这个见什么都稀奇的山里女娃,只顾着四下看城市风景,没注意脚下。
陈兰兰越急越拽不出来,疼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噗”
路边,一个坐在院门口消磨岁月的老头手里摇着蒲扇,忍不住笑出了声。
陈平安冷冷瞥了老头一眼,蹲下身子,抓住她的脚脖子,喝道:
“别动!”
陈兰兰小脸涨的通红,低头咬紧了嘴唇。
陈平安一手捏住鞋尖,一手将她的鞋带卡扣解开。
没有凉鞋的阻碍,陈兰兰的脚顺利从卡槽里拽出来。
陈平安手指勾着凉鞋从卡槽里取出来,扔在地上,看着她脚脖子上的红痕,教训道:
“不知道看路。”
陈兰兰委屈的低着头,也不说话,系上拖鞋就跟在陈平安身后。
出了小巷,街道上尽是人流,多数是自行车,偶尔还有白色车身的捷达和黑色桑塔纳。
陈平安扫了一眼,问了一个路边大妈,知道百货商场的位置后,就继续往前走。
陈兰兰跟在身后,低着头瞅着路面,路面上丢的各种垃圾,有汽水瓶子,烟盒,糖果冰糕纸。
陈兰兰看得两眼发亮,趁陈平安不注意的功夫,她弯腰捡起一个汽水瓶子。
发现瓶底还有一点橘黄色的汽水后,小心的四处张望了一下,见没人注意她之后,急忙对着瓶口,拍着瓶底到进嘴里。
喝完了,还恋恋不舍的舔着瓶口,然后一副满足的表情,将瓶子抱在怀里。
一会又跑去捡起一张印着水果图片的雪糕纸,珍惜的攥在手心里。
陈平安看得直皱眉,心里暗自运气,有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呵斥她。
在她低着头走路“咚”得一身撞到路边的垃圾桶时,陈平安忍不住了,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
陈兰兰手足无措,黑瘦的小脸通红,不知是窘的还是晒得,低着头也不说话。
陈平安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夺过她手里的瓶子“哐当”一声扔到垃圾桶里,又抓住她细弱的手腕,掰开她紧攥的手指。
看到已经皱成一团的冰棒包装纸时,他松开手,捏着她的脖颈带着往前走。
丢人吗?
他在想,自己当年头一次跟妈妈去省城时,自卑内向的全程不说话,都是妈妈在问路。
他自己内心极度羡慕城里人,当坐着汽车里离开省城时,他整个胸腔里都充满了不甘和怨恨。
怨恨自己的父母无能,怨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城里人?
当年的自己和现在十二岁的陈兰兰比起来,又好过多少呢?
那些久远的记忆从心底泛起,上小学那会,自己从来没买过零食,捡路边别人吃剩的甘蔗根。
哪怕是发酸了,他也吃得很满足。
自己下贱吗?
这与品性无关,一个穷字就能压弯你的腰,让你放弃尊严。
因此,在路边遇到卖冰棒的摊位时,他果断的摸出一块钱,买了两根光明牌的冰棒。
九十年代的冰棒,没有那么多花哨华丽的“哈根达斯”之类的称呼。
大多五毛钱一根,最平民的大概是赤豆冰棒,红豆煮汤做成冰棒,老少皆宜。
但小孩子往往不喜欢,赤豆冰棒的包装太朴素,白底红花的纸包裹,撕开包装纸能看见一颗颗煮开了花的豆子,实在是土。
而他手里的光明牌冰砖,味道很纯正,朴素的外壳,蠢蠢的形状,一口一口舔着,既冰凉解暑,又舒缓躁意。
陈兰兰在看到冷饮批发店时,眼睛就不由自主盯着门口的冰箱。
冰箱的前面围了四五个小孩子,手里拿着家长给的零钱,一个个“阿姨,我要这个…”叫喊着。
她没想过傻大个会给她买,因为这是不可能的,她早就不做这白日梦了。
刚才紧攥在手心原本还想舔一口的冰棒纸,已经被她悄悄的扔在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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