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怎的这么糊涂？”柳大姑娘有些惊讶，从小妹妹就是个懂事机灵的，没想到这次却和父亲闹得这么僵。

轻叹一声，吴氏将小女儿的冰冷的手捂进掌中：“茹儿，母亲和姐姐都相信这件事你是无辜的。但你爹也没说错，白家小姐跳了河是事实，而且白家确实比咱家势大。且不说白小姐的父亲白英比你父亲官大两级。就是她的母亲，听说与杨溥大学士素来亲厚。官场上水深得很，若你父亲因你而得罪了杨家和白家，且不说杨家白家的人会如何，就是与杨家交好的人，故意在你爹背后使个绊子，也够你父亲喝一壶的了。”

闻言，柳若茹心如捣鼓：她也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但到底自小被疼爱着，遇事没往深处想，以为只要自家不行将踏错，就不用操心那些腌臜事。如今母亲一席话，倒让她听到了心坎里去：是了，且不论捧高踩低的官场，后宅不也充满了阴谋与欺骗么？！正是因为自己对白芷不设防，才被她哄骗了去。而在杨家别苑，她百口莫辩，无一人相帮，也是因为她身份不如白芷高贵，得罪她一个小小的县令之女，总比直接对上白家和杨家的好！

“这个亏，如今无论如何你都得忍着。”柳若茵已从母亲那里了解事情的大概。不过她一向信奉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不是追究谁错谁对的时候，而是要帮妹妹度过这个难关。解铃还须系铃人，妹妹坚持说自己被白芷给骗了，可妹妹身上有什么值得白家小姐图谋的呢？以致于不惜赔上性命也要泼妹妹一身脏水？这些信里都没说，她可不认为白芷真的就是母亲所说的“疯女人”。再说，妹妹和杨家并无私交，她是如何接到杨家游园请帖的，这些妹妹都未曾言明……

“你是说，司马公子是第一个赶到的？”不止柳大姑娘，吴氏也忍不住疑问，“且不说后院都是女眷，他一个外男轻易去不得，怎么还会头一个赶到？这些你之前怎么不说？”待母女三人聚在一起仔细梳理茶宴当天的细节，吴氏事情没有自己当初想的那么简单。

“我……”柳若茹欲言又止。这让她怎么说？说自己去杨家其实就是冲着司马哥哥去的？说两个人已经约好待茶宴散后在绿苑相会？说自己其实和司马哥哥两情相悦？自己丢脸没关系，可关键是司马哥哥还没对她许过任何诺言呢……

“……当时，当时翠儿和白芷身边的丫鬟都被留在了屋内，后来翠儿看到我出事了便往前院跑，想去找人来救我。可能……可能那时刚好就遇到了司马公子吧……”

这似乎也能说得过去，但吴氏仍有些疑惑：“司马南是司马御史的独子，杨家的茶宴自然会有他的一份。不过……听说他少年才俊，风评一向很好，怎么会那般唐突？”

柳若茵看了脑袋低垂的妹妹一眼，嘴角一抿，附和道：“不管如何，司马公子是有些才名的，连二郎都对他称赞有加。听说他今年就要下秋闱了，状元阁的老板押了大半年的收入在他身上。若他果真能蟾宫折桂，恐怕他今年可要双喜临门了呢！”

“你是说……他和白家小姐……”吴氏不确定地看了大女儿一眼，她倒是糊涂了，没想到这一层。

柳若茵微微点头。

吴氏回味了一会儿，突然脸色大喜，激动地握住了小女儿的手：“这么一来的话，茹儿不仅没有事儿，反而白府司马府都要谢她嘞！”

柳若茹有些发懵，不知道姐姐和母亲在说什么。事情变化得也太快了吧？！

吴氏顾不上小女儿，不过还是不放心：“不过，他俩的事儿真能成么？白家主君虽然与司马御史同为五品，但司马仁却是个武官，而白家老太爷是个正五品，还在皇上跟前当差。就是白芷的生身母亲，背后也有杨家做做靠山……白家小姐，肯下嫁司马家？”

柳若茵再次点了点头：“母亲说的没错，若没有状元的身份，白家恐怕是瞧不上司马家的。不过……如果是白芷自己愿意的话，那两家的婚事恐怕就没什么悬念了，你说是吗，妹妹？”

“茹儿？”吴氏发现自己愈发迷糊了，茹儿怎么可能知道白芷的心思？两人什么时候有那么深的交情了？如果真的是姐妹交，那白家小姐为何还要陷害茹儿？

“姐姐……”白芷此时却明显不在状态，脸色苍白得可怕，额头冒出密密的汗珠来，“姐姐你是说……白芷要嫁给司马哥……公子吗？怎么会这样？明明……”明明刚才还在讨论自己要不要去白府赔罪的事啊，怎么突然就变成司马哥哥的婚事了呢？还是跟白芷那个疯女人。

吴氏注意到小女儿脸色不对，顿时心疼起来，以为她是跪的时间太久伤着了。柳若茵也是于心不忍，但她却不得不硬气心肠来再逼妹妹一把：“到如今，你还是不肯说出来吗？”。她也曾少女怀春，也被后宅的明枪暗箭伤过多次。这个傻妹妹的心思，她如何会猜不透？

“茹儿，你还有事情瞒着我们吗？难不成那白家小姐跟你说了什么？”吴氏有些不敢相信。

窘迫、伤心、委屈、震惊，几种情绪几乎将柳若茹的心都搅碎了，忍了几秒，柳若茹终于还是哇的一声哭倒到吴氏怀里，抽噎着说：“……白芷……白芷那天说，说她喜欢司马哥哥……而我……而我不配……”柳若茹哭着将三人的纠葛说了。

“糊涂！”吴氏怒喝一句，“你怎么能跟司马南扯上关系？那刘氏是个好相与的？她将司马南当自己眼珠子一般地看着，未来也必将给他挑一门好亲事……咱们柳家，她如何瞧得上？你跟司马南不清不楚，最后受辱的还是你自己！”

“母亲……”柳若茹哀求地看着母亲。她也知道嫁司马府是高攀，但感情一事，是自己能控制得住的吗？

一旁的柳若茵却是冷静许多：“妹妹，那司马公子可承诺过会娶你？”

柳若茹沉默了半晌，微微摇了摇头。这也是她不到迫不得已不敢让家里人知道的原因。

吴氏也叹了口气。她如何不想小女儿也嫁得如意郎君，可，司马家委实无望，再纠缠下去恐怕还会带来祸事：“白家素来对那白家小姐有求必应，你与司马南以后切不可再往来了。否则就算白家不插手，刘氏也不会放过你。”

“没错，妹妹眼下最为紧要的还是要跟白家小姐交好，努力挽回之前毁掉的名声。”柳若茵附和道。

“我……”柳若茹心里一百个不乐意，无论是对白芷示好，还是放弃司马哥哥。“可是司马哥哥是不会娶白芷那个疯女人的……”

柳若茵闻言有些恨铁不成钢：“妹妹怎么还不明白？白芷不是真的疯，恰恰相反，她很聪明。她为什么冒着生命危险跳河？不是为了陷害你，而是为了嫁给司马南。这些她那天都跟你说了，只是你没听懂。”

“可是……”柳若茹仍不敢相信。

柳若茵：“一个是少年才俊，一个是闺阁少女。两家结亲正是锦上添花的事，也是两个家族的喜事，这已经不是你能改变的了。”

吴氏：“你姐姐说的没错，其它事娘都可以依你。但这件事你却不能任性。现在你就去找白家小姐说，你与那司马南清清白白的，以后也绝不会再与他有任何来往！”

而柳若茹只觉得脑袋轰轰响，完全听不清母亲和姐姐在说什么。脑子里一遍遍地回忆起白芷前后说过的话来：

“柳姑娘这香囊的绣工好精致呀，我瞧着怪喜欢的……”

“柳姑娘，杨家月中将办一场茶会，你陪我一起去玩吧？”

“只是去瞧瞧热闹，听说请帖已经发了出去了，京都大半世家子弟都会去……哦，还有司马家……”

“这边人好多，闷死了，咱们到桥上走走好不好？”

“你不该喜欢仁哥哥。你不配。”

“你看，司马哥哥来了，他是为了救我才来的……”

这么说，白芷当是故意接近自己的，而且，她不但毁了自己，她还算计了司马哥哥！想到这里，柳若茹脸色越发苍白：那司马哥哥呢？如果他知道自己其实是被白芷算计了，还会甘愿娶她吗？

“怎么了，茹儿？”吴氏发现了小女的愣愣的，脸色也苍白得像个病人。

“无事……可能……是刚才跪得有些久了，休息一下就好……”柳若茹胡乱应道。去不去白府认错的已经无所谓了，现在她只想把真相赶紧告诉司马哥哥。司马哥哥绝不能娶白芷那样一个骗子！可是，该怎么给司马哥哥传信呢？

“这……这如何是好？你爹也真是的……”吴氏心疼极了，赶紧将小女小心扶到了内室，“快，茵儿，我房里有跌打酒，你先去取来。不，高妈妈就在门外候着，你们一块儿去。”

“好。”柳大姑娘也是心疼，嘱咐等在门口的丫鬟婆子们进去伺候，便领了高妈妈去找药。有机灵的丫鬟则忙跑去前院通知了等着的老爷。

柳若茹的膝盖确实青肿了一大块，不适合立即走路。无奈之下，柳庄与妻子吴氏一商量，只得自己往白府走一趟，先拜见白家老太爷和白英，次日再领女儿亲自向白家小姐赔罪。毕竟，拖着不良于行的女儿登门，被人瞧见了也是极为丢脸的一件事儿。

然而，当柳庄领着打点好的礼品站在白府门前，等门人前去通传时；柳若茹的贴身丫鬟翠儿也拎着糕点盒出了门，说要给小姐买她最爱吃的芙蓉糕，转过两条街口后就消失不见了。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