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怎么调动人们的好奇心,古代人可是很有发言权的。乙榜都挂了好长时间,大家都哭过一回了,甲榜还迟迟不出。
虽然就五个名额,可不见到的人,是绝不会死心的。
还不许我超常发挥了?
巳正,甲榜姗姗来迟,缓缓露出真容,成千上万的眼球随着那滚下卷轴而动。
一时间,围观之人,大气都不敢出,画面像是突然被定格。这种情况,足足持续了半分钟,之后就是火山喷发。
“这下有好戏看了,骂了半天,人家却是解元。”
“笑死我了,一群人对着解元公说:‘你不配做读书人!’”
“这真是老小长胡子,笑老大无毛啊。”
“你们快看那些书生,当初我丈母娘死了,都没有这么难看的脸色。”
“拉倒吧!你丈母娘去的时候,谁每天都跟捡了钱似的?逢人就说,总算没人再欺负自己婆娘了,当我不记得呢?要不是那时候是国丧,你还不得买挂爆竹去!”
韩铭第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名字:豫章府戊寅科,解元、韩铭、吉州庐陵县、丙字一百三十号。
这个结果在情理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他一笑置之,是福是祸还难讲呢!
总督见这人还是一脸淡然的样子,觉得他怕不是脑子有问题,这个成绩你还不开心?你如果不为了这个,那你读那么多年书,来考试又是为了什么?
没看到笑话的某人,对着韩铭揶揄了一句:“恭喜啊韩学子,以后本官可是要称呼你为韩解元咯。”
韩铭淡定地行礼,很认真地问道:“大人此番,不该只有口头恭喜吧,没带贺仪?我可是身无分文,全仗大人慷慨,否则都没钱打赏一二。”
什么叫顺杆爬、什么叫无耻,这就是了!
目瞪口呆,总督都快气笑了,水都没一口,你怎么就好意思问我要钱,脸呢?他阴森森地说道:“也罢,本官知你艰难。只要你帮我个忙,这事好说。”
这次轮到韩铭楞住了,本来就为了活跃下气氛,都没有报喜的人,赏谁去?他连忙回答:“刚乃玩笑之语,鄙人才疏学浅,恐帮不上大人什么。”
“说出的话,怎可随意收回。”总督皮笑肉不笑,稍稍凑近了些,“也不是什么难事,你不是说咱大盛有九道,名字想好了吗?”
韩铭惊讶地看着对方,脑中快速思考一番,随后组织了一下言辞,“方位正南,坐落汪洋之中,南洋如何?”
“南洋道?”总督暗自咀嚼了一番,拍了一下巴掌,“我就说你肯定可以,行,这钱本官掏得值。”
见手里真被塞了一个荷包,韩铭随意掂了掂,这怕是超过十两了。他立刻递了回去,“大人,真是玩笑话,不该受此厚礼。”
总督直接推了回来,“别这么不爽利,这钱我花得开心,哈哈。”
听他这么说,韩铭也就不再推辞,穷得都露腚了,要节操何用,“那就谢过大人了!”
似是解决了一桩难事,总督的心情很好,问道:“你今后作何打算?”
韩铭正色道:“铭,忽染恶疾,身体抱恙,此刻宜归家静养。鹿鸣之宴,怕是不能身赴,还望大人恕罪。日后,草屋薄田,饲牛弄鸡,了此残生罢了。”
原来还有更无耻的,总督也算是见识到了,一副你看我信不信的样子。随即他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对,我三日后得了风寒,也不能出席,得赶紧告假才是。”
两人相视一笑,摇头不语。
总督还是头次碰见如此有趣的人,一介白身,却一点都不怕自己,一直心平气和地与自己交流,觉得很新鲜。
别说什么秀才、举人功名之类的东西,你一个连编制都没有、科员都不是的人。就职位而言,在副国级干部眼里,就是只蚂蚱。
韩铭持如此态度,是因为他在现代经历得多了,见得人也多,大概能摸到这位的喜好。不然,他怎么一开始对严学正那么恭敬呢?
所谓看人下菜,投其所好而已!
榜单也张了,事情基本就结束了,韩铭四处看了一圈,无奈大声说道:“诸位,我与叔公、三叔他们约好在此地碰面,还望行个方便。叔公他老人家年纪大,如果有自称是我亲人的两位寻我,烦请大家让让。韩铭在此,拜谢。”
大家见新晋解元公说话这么客气,又行了如此大礼,只觉得心中熨帖,自发帮忙寻人。这可不是普通人嘞,一府之地,三年才能出一个。受过他的礼,说出去都有面子。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逢人就打听最高处那个韩铭,是不是自家韩铭的二人,很快就被请到了韩铭面前。
韩铭对二人笑了笑,“叔公、三叔,走了,回家!”
叔公也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大场面,一时有些发抖,可很快就平复了情绪,“你这孩子,不懂礼数。”
骂了韩铭一声,叔公带着他先冲围观的人谢了一番。随后,他对在场穿着官袍的人,一个个的作揖、行礼。
六十多岁的庄稼老汉,借着茶馆听来的知识,行着不伦不类的礼。弯腰鞠躬、一揖到底,谦卑的说着‘孩子不懂事,多谢各位照顾,不要见怪’这些。搞不懂称呼,见到穿着艳色的,就统称为大人。
叔公没读过书,可做了一辈子人。他在尽自己的可能,做些有利于韩铭的事,三叔也跟在后面学着。俗话不是说,“礼多人不怪,伸手不打笑脸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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