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叮叮当当的钱币碰撞声中,旬玙听见了“咚咚”的闷声,她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在敲门。
银绣的声音响起:“姑娘,怀重院来人,说夫人喊你过去。”
旬玙头都没抬,随口回了一句:“知道了,马上!”她还有一点点没有数完,马上就能数好了。
把手上最后几枚铜板扔进箱子里,旬玙满足的叹了口气,七十一两又三枚铜板,有钱。
有零有整则是因为她从前身体还好的时候,总是拿着自己的压岁钱出去疯玩,风筝、知了看见什么买什么。
她七岁之后才独立划了个院子出来住,从那时才开始每月自己拿月钱,到现在为止整好一年,每个月二两,还加上了年节的时候长辈给的压岁钱,在这个普通人家一年花销不超过五两的时代,这可是笔巨款啊。
把小箱子锁好,放回床头,旬玙爬下床铺穿上鞋子小跑去打开了房门。别说刚数完钱,觉得浑身都有力量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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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银绣带着一个人站在那儿安静等她,旬玙一看,那人是姜夫人身边的婢女彩霞。
“母亲那儿是有什么事吗?”旬玙问。
彩霞先向旬玙行礼,然后才答:“这不是马上就过冬至了,夫人忧心姑娘身体,想叫姑娘回怀重院住一段时日。”
民间有言,冬至前后,冻破石头。旬玙想着,姜夫人许是想到这个,担心女儿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一不小心又冻病了。
虽然旬玙觉得自己不至于傻到这地步,但总还是要宽慰宽慰母亲的,就当是她这个做女儿的孝心吧。
“那好,我们走吧。”旬玙从善若流地应了,带上银绣就跟着彩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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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怀重院才发现只有姜夫人一个人在那儿等着她,旬玙任由屋里的小丫鬟上前褪下她的披风,自己则是好奇的左右看了几眼。
确定蓟国公不在,旬玙才好奇地问道:“爹爹呢?他怎么不在?”边说话,边走到了姜夫人的身边。
姜夫人拉她在身边坐下,淡淡道:“春华园刚才来报,说楠儿病了,你爹去看了。”
旬玙眉头一皱,撇了撇嘴说:“又病,他一年到头能病个百八十回,干脆我这个病秧子的名头送给他得了。”言语间的不满呼之欲出。
“不许胡说!”姜夫人呵斥道,“太医说了,你好好养着,过两年就能完全好了。”
旬玙撒娇卖乖地抱着姜夫人的胳膊:“娘,女儿知道错了。这不是看不上旬楠那副小家子气的做派吗。你看咱们家四个孩子,我是娘教的,优秀的不得了!大哥由爹爹亲自教导,也是不差。哪怕是养在姨娘身边的四妹都没像他似的,成天拿生病博爹爹的关注。”
说到这旬玙更觉得旬楠上不得台面儿了:“他一个爷们,不思建功立业、读书习武,反倒天天钻营这些旁门小道,还拿来帮他姨娘争宠。我看头发长见识短这话就挺适合他。”
姜夫人摸着她的头发没有说话,好像是旬玙的话让她想起了什么,一时间看向旬玙的目光竟显得深远了起来。
一双柔夷抚上了旬玙的脸颊,摸索着她的眉眼轮廓,旬玙眯起眼撒娇般的在那掌心里蹭了蹭,恍惚间好像听到姜夫人很小声的说了一句话:“真像啊……”
“嗯?”旬玙抬起头看向姜夫人,“娘你刚刚说什么?”
姜夫人轻笑一声,摇摇头:“没什么。娘刚才说,玙儿今天就留在娘屋里,陪娘睡好不好?”
旬玙自无不应的。虽然姜夫人刚才有一瞬间让她觉得怪怪的,像是之前被宜妃盯着看时的感觉,但这是她娘呀,对她一直疼爱有加的亲娘,怎么可能会对她不怀好意。
旬玙就把这个感觉,当成是自己刚才被风雪冻到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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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旬玙跟姜夫人两人卸下钗环、褪去外衣,洗漱完之后上了榻。屋内没有留人,只外间守着一个怀重院值夜的小丫鬟。
从前旬玙还小的时候,她经常这样赖着姜夫人要跟她一起睡,但自从搬去寿春院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如今倒是重温了当日的情况,小姑娘开心的脸上的笑怎么都拉不下去。
姜夫人躺在她旁边,看她这模样,笑得不行:“跟娘一起睡,就这么开心呀?”
旬玙翻身向外面对她娘,开心地说:“嗯!娘的身上香香的,暖暖的,玙儿最喜欢跟娘一起睡了。”
姜夫人好笑的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吵着闹着说自己是个大姑娘了,非要离开娘自己搬出去住的。”
这自然还是旬玙,不过她才不会认呢,嘿嘿傻笑两声就当糊弄过去了。
母女俩南来北往的聊着天,说着说着就又说到了旬楠,对于这事旬玙还真是有点耿耿于怀:“娘,你说春华园的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可是她的亲生儿子,把儿子教导成这样,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吗?”在家中后宅的事情上,旬玙一向是站她娘的,在她看来这些人都是让她娘伤心的坏家伙,她不想讨厌她爹,就只能讨厌这些妾室了。
尤其是在仙人附到她身上后,旬玙知道了在仙界这些妾室是被称作“小三”的坏东西,在仙界是人人喊打的!这让她更加的讨厌她爹的妾室们了,跟她是那些兄妹们关系都淡淡的。所以她从来都是不叫她们某姨娘,都是直接用住处名字称呼对方,叫出来就带着股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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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夫人原本拍着她后背哄她睡觉的手骤然停了下来,声音仿佛也低了一个度:“村野妇人,她能有什么见识,不过就是肚子争气,生了个儿子才有了今日,但终究是难登大雅之堂。”
旬玙睡意上头,没听出这话里的意思,而且没等她说什么,姜夫人就自己把话接了下去:“玙儿,娘跟你说件重要的事情。”
“嗯?”旬玙嘤咛一声,努力睁开双眼,“娘你说,我听着呢。”
“你院里那个宋嬷嬷,记得要小心她,她毕竟不是自小陪你长大的,待你不一定全心全意,你要留个心眼儿。还有银绣……”旬玙插话道:“银绣是陪我一起长大的呀?”
“是,她倒是陪你一起长大的,但她跟那宋嬷嬷之间,未必就没有什么龌龊。”姜夫人说,“记得娘从前教过你的吗?利益动人心,但凡财权在握的人,很少有轻名利愿意将手中权柄交于他人的。可宋嬷嬷来的第一天,银绣就毫无犹豫的把手上的掌院权利给了宋嬷嬷,你觉得这正常吗?”
旬玙原本没有多想,但现下听了姜夫人的话,倒真的是升起了点犹疑,好像是不太正常。
不知道是姜夫人的声音太过轻柔,还是拍着她后背的太有节奏,旬玙没一会儿就扛不住,要去会周公了,在她陷入睡眠前的最后一刻,飘进她耳朵里的,是姜夫人那一句:“小心宋嬷嬷和银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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