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市中级人民法院刚刚结束了一场开庭。
“俊阳,辩得好啊!临危不乱,有理有据,又站在了道义的制高点,赢得漂亮!”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拎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笑容满面,用力拍着身边年轻人的肩膀,昂首阔步走下了法院门前的白色石阶。
“老师您过奖了,说实话,我还是有点紧张的,”年轻人跟在中年男人的身边,他一脸的谦虚,眼中却有止不住的激动。
高俊阳是古琴大学法律系毕业的高材生,现在就职于古琴市明伦律师事务所,今天是他第一次作为主辩律师,代表自己的事务所为本方当事人进行庭辩。
他旁边的中年人王斌是明伦律师事务所的金牌大律师,也是股东之一,高俊阳是他的徒弟,今天徒弟的表现如此出彩,王斌自然是高兴不已:“俊阳你别自谦了,第一次谁都会紧张的,我们赢了这场庭审,为我们的当事人打赢了官司,给所里带来收益倒是其次的,关键是我们在圈内的知名度更响了,晚上回去叫上所有的人,大家好好喝一杯,给你庆功!”
“老师,这个就不必了吧。”高俊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不行,必须要的!我们所里的规矩,赢下了大案子,大家一定要喝酒庆祝一下,而你今天就更不一样了,第一次做主辩,就赢得如此漂亮,这就好比生平第一次领兵打仗,最后凯旋而归,岂有不庆祝之理!”
“那就谢谢老师了,”高俊阳微微躬身,接着又说:“我现在打电话和我叔叔说一声,晚上不过去吃饭了。”
高俊阳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他的叔叔高涛:“叔叔,在忙吗......你刚从青石镇回来?我这里刚刚开庭结束,今天是我第一次当主辩律师......嗯,当然是赢了!我晚上不去你家吃饭了,有应酬......”
“青石镇?”王斌在一旁若有所思地嘀咕了一声,然后拍拍高俊阳的肩膀:“手机给我,我来和你叔叔说。”
高俊阳的叔叔高涛,是古琴市七弦区公安局刑侦大队的队长,和王斌是多年的老朋友。
王斌接过手机后,呵呵笑道:“辛苦了啊老高,你今天去了青石镇,是为了昨晚在那里发生的一起命案吧......这案子我也知道一些,听说是刘副区长的侄女出事了......呵呵,我有我的消息来源。你看现在已经快中午了,要不我和俊阳来找你,我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聊?”
又说了几句,王斌把手机还给了高俊阳:“走吧,先和你叔叔吃饭去,我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
高涛今年48岁,头发一股脑儿往后梳着一个大背头,由于工作的原因,他的皮肤黝黑而粗糙,和坐在对面一脸白净的王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老高,中午你不能喝酒,咱们就以茶代酒,随便吃点菜,”王斌笑着端起茶杯,和高涛碰了一下:“俊阳今天在法庭上的表现相当不错,前途无量啊。”
“那是你王大律师教得好,”高涛笑着应了一句,和王斌一起喝干了杯中的茶水。
高俊阳拿起茶壶,给老师和叔叔的杯子里续满水。
“刘副区长侄女的这个案子怎么样了?方便的话,说来听听吧,”王斌笑着说道,“刘副区长可是仕途一片大好,听说很有机会当选下一任的常务副区长,这案子给你们警方的压力,应该不会小吧。”
“我就说给你听听吧,这案子其实倒也没什么复杂,但是背后的另一个故事,却是叫人......唉......”高涛长长地叹了口气。
见到一贯雷厉风行的高涛如此长吁短叹,王斌立刻就来了兴趣,他本来是因为这案子的受害者是刘副区长的侄女儿,才好奇地想找高涛打听一下,没想到高涛却说背后还有故事,就马上坐直了身体,等他开口。
高涛喝了口茶,慢慢打开了话匣子:“今天一大早,我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我们金局长就打电话来了,要我马上带人去一次青石镇,说那里有人失踪了,找了一整夜都没找到。当时我有点不乐意了,失踪都不满24小时,就要我带人出警,哪有这样折腾人的?虽然青石镇是我们七弦区下辖的一个镇,但当地也有派出所不是?结果金局告诉我说,是刘副区长的侄女彻夜未归,家里人连夜找了镇上很多地方,但都没有找到,到了今天早上,刘副区长亲自打电话给金局,要求他尽快派人下去。”
“上命难违,吃警察这口饭的就是这样,”王斌啜了一口茶轻笑道,“其实,各行各业都这样。”
“我带着两个人赶到了青石镇,和当地派出所的同事碰头后,先去了刘副区长他侄女马洁读书的青石镇高中。当时是早上七点出头,她的班主任倒是已经在学校里了,她在昨晚也是帮着马家的人,一起在镇上找了大半个晚上。她说在昨晚八点,学校里的晚自习结束后,马洁是和她的同班同学,一个叫陆妍的女生一起走的。”
高涛说到这里,又仰头喝干了杯子里的茶,他有点不满地握着茶杯:“这杯子也太小了。”
高俊阳端起茶壶,准备再给叔叔倒茶,却被王斌一把抢了过来:“我来我来,”说着就为高涛的茶杯里倒满水,同时问道:“然后呢?”
“昨天半夜,马洁的班主任也去过那个陆妍家里敲门,问马洁在不在,当时是陆家大人开的门,说马洁没有来过他们家。我在今天早上,带着两个人又去了陆妍的家,想要再问些昨晚她和马洁回家路上的细节情况。”
王斌和高俊阳都不说话,静静地听着。
“陆妍家是二层楼的平房,当我带人到了陆家,进门后才发现,一家子人都在二楼,他们都围在陆妍的房门口,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陆妍的弟弟,每个人都是很紧张的样子。我当时也没多想,毕竟警察上门,普通老百姓都难免有些紧张,可是当那个叫陆妍的女孩子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脸上却是出奇的平静。”
这时,餐馆的服务员开始上菜了,高涛对服务员招招手:“先来碗白米饭,如果你们这儿的碗也像这茶杯一样尺寸的话,给我来两碗.....算了算了,来一盆饭吧,我早上到现在,饭都没吃过一口。”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没嚼两口就咽了下去,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我拿出证件表明了身份,然后就直接问陆妍,你昨晚是不是和马洁一起离开学校的?陆妍说是的。我又问她,你们昨天回家的路上,是在哪里分开的?分开之前,你们聊过些什么?有没有遇到什么可疑的人?陆妍却直截了当地告诉我,马洁昨晚是在青石镇武家河的桥上,被人推下河去的,现在应该已经死了。我马上追问她,你确定吗?小女孩儿很肯定地点点头,说不会错的。我见她回答地如此肯定,马上就用对讲机叫外面的同事,去武家河里找寻马洁的尸体。”
王斌自言自语:“这小女孩儿很镇定啊。”
高涛接着说:“我又问陆妍,推马洁下河的那个人是谁?当时你为什么不去救她?为什么没有马上报警?可这女孩子却不肯再说下去了,她的眼角余光闪烁不定,一直在警惕地扫着她的几个家人,似乎在防着他们些什么。我正觉得有点蹊跷的时候,陆妍却突然请我进她的房间,说有些话只能和我一个人说。我立刻就警觉了起来,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反而要避着周围的人,而且旁边的都是她的家人。当我正想进屋去的时候,陆妍的爸爸却在旁边突然吼了一声,问陆妍到底想干什么。”
王斌皱着眉头问道:“咦,这可怪了,他这时候吼一声,是个什么意思?”
“听我说下去,我当时马上回头看陆妍她爸,他脸上的表情很古怪,给人的感觉非常可疑,但肯定不是在担心自己的女儿。我叫他不要妨碍公务,就跟着陆妍进了她的屋子。进屋后,她打开写字台抽屉,拿出了一个很小的录音机,里面的磁带居然还在录着音。然后陆妍背对着门口,把磁带取出来,塞进了我手里,她当时很小声地对我说,这盘磁带很重要,我想知道的东西都在里面了,请我务必保护好这盘磁带,千万不要让别人抢走。她嘴里这样说着,眼神却是在对我示意门外她的家人。”
“哦?居然还会这样?”王斌瞪大了眼睛。
“我当时也很吃惊,马上把磁带放进了口袋,陆妍的奶奶这时候又跳了出来,在门口大声骂她死丫头,到底想要耍什么花招。而她的爷爷却过来对我说,警察同志,是陆妍把她的同学推下河的,你们快点把她抓走吧。我当时就越发觉得不对劲了,先不说陆妍她奶奶为什么突然开口骂她,就只说她爷爷好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长辈,居然主动要警察把自己的孙女抓走?我没理那老头,就说现在还没找到马洁的尸体,等找到后才能下定论。”
“啧,”王斌皱着眉头咂了咂嘴,“他们为什么会这样,主动要把陆妍往外推?而且听你的形容,陆妍的家人似乎都很可疑,还有,那盘磁带里到底说了些什么?不对啊,你说这磁带给你之前,还在录着音,那很明显就是在录警察登门之前,他们几个家人之间的对话!”
“陆妍把磁带给我的时候,是用她自己的身体挡住的,她的家人不会看到她给了我什么东西,但那时我在屋里,面对着门口,那几个家人的表情我看得一清二楚,当时他们的脸上,就是彻彻底底的紧张和害怕。其实从我进了陆家之后,除了陆妍之外的所有人,都一直处在这种极度的恐慌之中,”高涛一边往嘴巴里扒饭,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老王,你猜猜,他们在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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