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景腾醒了,床边是空的。她披上睡袍去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听见厨房里有窸窣的响动,去看,发现桑榆正打开冰箱在翻找吃的。
“把你吵醒了?”他说,“我今天只吃了一个汉堡,才感觉到饿。”他从里面翻出一袋牛肉干来,撕开了放在嘴里嚼着,“真好吃,哪儿买的?”
“那是我妈自己做的,还有牛奶,你可以热一热喝。”她说完就要回去继续睡觉。
桑榆走过来把她抱住了,拥着她到窗前,说:“给你看。”
她向窗外望去,昏黄的夜灯下,城市被铺上了一层白白的雪。
如此安静,这个叫嚣中的城市此刻就像一只睡着的狗一样,在雪被下老老实实地趴着,酣然入睡。
这是这个城市今冬的第一场雪。
桑榆的下巴搭在她头顶上,一直在咀嚼,玻璃窗中映出一张年轻的毫无心机的脸,墙上的那幅圣托里尼蓝顶教堂的油画也在玻璃窗上无声地显现,画中那片祥和的白与蓝呼应着窗外的雪景与映在窗上的两个人。
杜豆蔻习惯性的,隔三差五就要给景腾打电话。
“我现在给桑总做助理,景总。”杜豆蔻说。
“给我改个称呼吧。”景腾说,“你说的是哪儿个桑总?桑榆还是桑青阳?”
杜豆蔻说:“桑榆还在王经理手下做销售呢,所有人的职位都没有变。”
景腾笑了,说:“这老头儿还挺有一套嘛。”
杜豆蔻说:“人看起来还挺好的,可是公司的事儿还没捋顺呢。您还记得丽泰花园地下车场的事儿吗?现在业主又来找了,集团破产后,物业的人也从小区撤出来了,小区现在根本没有人管了……”
丽泰花园是前年竣工的小区,小区设施很先进,但地下停车场一直没有建起来,是因为那笔钱被景大志临时挪用走了,再没有补上。导致那个小区一直没有停车场,车辆全部停在小区的外面,车场内还是一期的水泥地面,时间长了便烟尘四起,还有业户将垃圾堆积在地下室内,一到夏天就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儿,业主们一直在投诉。
也正是丽泰花园这件事儿,让景腾意识到了志远集团的资金出了问题,这是景腾做的房地产项目中,后期问题最多的一个小区。她还知道,因为电梯交不出尾款,电梯公司没有履行后期维护的合同,如果物业都撤了,那电梯的安全也是一个隐患。
“那你们桑总怎么回复的?”景腾问了一句。
“这属于前期问题,跟他无关,他未必会管。”杜豆蔻说。
当然,现在这一切跟自己也无关了,景腾想,但这个项目毕竟是自己经手的,她还是有些于心不安。
谁知道桑青阳就给她打来了电话。
“景总,您现在方便吗?真是打扰,我还是想请您过来一趟。”桑青阳的态度里永远带着一种老辣姜式的谦卑。
“桑总找我有事儿?”景腾问,她知道桑青阳一定不会无缘无故给她打电话。
“确实有事,是想请您帮忙。按理说,我应该登门拜访,不过,我想还是在办公室谈更方便。”桑青阳说。
“好吧,我去找您。”景腾回答,她也有意找桑青阳,希望他能出手解决一些志远的遗留问题。虽然志远集团已经破产,但业户的问题毕竟还是志远造成的。
“不要去公司,到兴华大厦来,我在这儿有间办公室。”桑青阳说。
景腾思忖了一下,便答应了。
景腾按照桑青阳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兴华大厦十二楼。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桑青阳的办公室会这样简陋。二十平左右的写字间里毫无装修,天地大白墙,只摆了一个文件柜,一张办公桌和一张茶桌,几把椅子。
景腾发现,桑青阳做事的风格与高调的景大志截然不同。
桑青阳见她来了,笑着招呼她在茶桌边坐下,改口不再称景总,反而说:“丫头,喝点儿什么茶?”
景腾说:“还是先说说,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吧?”
桑青阳说:“不急,先喝茶。”然后泡了一壶普洱茶,出了汤,将透红明亮的茶汤递给景腾,这才说:“本来不应该再找你,我听说志远后期建设的几个小区都有些遗留问题,想跟你了解一下情况。”
这个话题正合景腾之意,她说:“这个没什么,您找我了解情况是应该的。志远后期的资金出了问题,我爸从工程上临时调走了不少款项,导致一些小区的设施没能如期完成,这本来就是我们的责任。业主们不了解公司变更的内幕,又找到您也是在所难免。”景腾虽然对桑青阳有成见,但还是实事求是地说话。
“看来你都知道,那丽泰花园竣工有两年多了,之前这些问题都是怎么处理的?”桑青阳问。
景腾说:“地产与物业不分家,全靠物业方面处理得好,这些问题才没有爆发。按理说,这些志远的遗留问题您可以不管。”
桑青阳看着景腾问:“丫头,那你说我应不应该管?”
景腾喝着茶,清淡地说:“桑总是做金融的嘛,您可以算一算帐。丽泰花园的地下停车场,光地面处理下来也要近百万,还要再建车库和停车设施,估计费用不会少。但是,当初售房的时候做为优惠条件,车库的标价非常低,这个已经写在与业主的购房合同里了。这里面,您恐怕没有即时利益可图。”
“噢?那怎么讲?”桑青阳很感兴趣地问道。
“不过,如果您以后打算建设高端物业小区,长足地在地产业发展,物业和口碑就是一个大卖点。”景腾说。
“呵呵,”桑青阳在心里对景腾的话很认同,他笑着说:“做物业,我没有合适的人啊。”
“您可以找以前志远物业公司的经理高明亮,他是个退伍军人,做事儿认真负责,以前业主的投诉问题都是他出面处理解决的,丽泰花园的业主们也很认可他这个人。”景腾说。
“丫头,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桑青阳问。
景腾平静地说:“我在郊区租了一块地,做了一个花卉基地。”
桑青阳吃了一惊,问:“噢?做花卉?你怎么想到做这个?以前接触过?”
景腾摇头,说:“一个偶然认识的朋友正好有这样一块地,租金也不高,她还给了我不少灵感,我想,健康和回归自然会成为未来商业的卖点。所以,桑总,我会退出房地产这个行业,您不用再费心堵我的后路了,还希望以后有机会桑总可以支持我的新生意。”
桑青阳深思了一会儿,说:“我还是希望你回到房地产公司里来,要是你不想给我打工,拿股份也行啊。丫头,你知道我的儿子桑榆吧?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本来这些都应该交给他,可是,他还是不够成熟。你知道吧?他因为女朋友的事儿,把我一个二三十年的老朋友都得罪了。你说,我怎么能放心交给他?”
听他提起桑榆,景腾还是有些尴尬,但她没有表现出来,说:“桑总,谢谢您的茶,我想我该回去了。”
桑青阳却说:“不急,我一会儿叫人送你回去。”
景腾没明白桑青阳的意思,她是自己开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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