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彤显然失去说话的欲望。

可冷不防地她又问了一句：“回来探望你祖父？”

云彤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应了声“是。”

“总算还有点良心。”一声冷嗤后，莫里斯太太继续说，“他半年前跟我提起过你，说你现在忙得满世界乱飞。都快要忘了有风自南吹时葡萄老藤上的馨香了。”

原来祖父也开始抱怨了，云彤惭愧。

“他前不久差人送了我一瓶陈年贵腐酒，只是那一股子醋溜酸的味道简直让我恶心到现在。”

“我知道你现在帮荷马氏做调香，所以希望你能清楚一点，酒精散发出来的霉味是我绝对不能忍受的。”

云彤这时已经一刻都不愿多待，虽然脸上的笑容仍旧无懈可击。

“很抱歉打扰到了您。”她逮着间隙插话说，“我只是进来放一些随身的东西，晚上我会在酒吧里度过。”

莫里斯太太听后神情明显一顿，几乎是隔了几秒才满意地点点头。

“精神号”渐渐驶离港口。

一个多小时前还澄净的天空已被翳云渲染得混沌灰败，不久又飘起了蒙蒙细雨。

云彤站在甲板上，想到近日来到遇到的事、见到的人不由感慨世事难料。

好比南半球的天气，时晴时雨、变幻莫测，猜不到任何转折。

海水在日暮中泛起微光，云彤的目光沉浸在海天的飘渺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逐渐弥漫起来的雾气开始在她周身萦绕，一时间她仿佛觉得走进了阵雨过后的草坪中，脚边的青草被雨水打湿，微风瑟瑟轻拂中，清香的气息随着花香在她耳边轻言细诉，吐纳出焕然一新的绿。

明天与意外哪个先来？

一刹那间云彤有了答案，头顶上的雨即刻停了。

她长时间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你已经站了很久。”低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伴随着海风，性感得要命。

云彤倏然仰头。视线里曾年颀长的身形隔得很近，近到可以看到彼此眸中的倒影。

他正为她撑着一把伞。

黑色的伞骨将透明的伞面撑得很大，仿佛可以为她遮住整片天空，挡住所有微风细雨，却也若有似无地撩拨着她的心绪。

云彤的整个灵魂被喜悦填满，仿佛再一次走进刚才的意境，视线里每一株草上都附带着滴水，潮湿的水汽夹杂着夏末花瓣延迟的芳香，甜蜜的轮廓清晰到触手可及。

云彤着迷地吸上一口气。

“小心别着凉了。”这时，曾年将手里的雨伞递给她。

还未完全回神的云彤木木然地接过。

伞柄上还有他手指的余温，流露出来干净的皮脂香气撩得云彤心醉沉迷。

她唇瓣翕动，想说“等等”，结果快要脱口的话却被身后两个男生的大嗓门盖过——

“曾年，我们占到座位了，快进来吃晚饭啦！”

曾年低头看她：“要一起吗？”

云彤不是不饿，但比起这个她更想截住他身上的气味。可一看到那两男生的脸上均浮着看好戏的神情，她觉得还是“拒绝”更为妥帖。

曾年也不意外，正要走却又回头冲着伞下的她说：“很漂亮。”

云彤微微顿住。

曾年温浅一笑，告诉她：“衣服和鞋子，非常般配。”

【注】

荷马氏：云彤目前供职的奢侈品公司，为作者杜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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