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郭秉昭神色幽深,目光注视着方毅。
他本来以为,方毅今日上门,必然是想请他看在先父方昀的面子上,出手相助。
本来不想出手的他,在方毅赠了他一首佳作后,看在这首诗的面子上,便想着只要方毅出言求助,便帮他一把。
他也不需要怎么出力,只要童家知道他的意思,便不会做的太绝。
这点基本的默契,他和童承志还是有的。
哪成想,面前这个少年,压根没有提及自己所遇困境的意思,却提到了一个完全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煎盐与晒盐之争!
这个问题,郭秉昭并不陌生。
正如方毅说自己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一般,郭秉昭也不是。
他成化十七年高中进士,十八年出为宁海知县。
在宁海主政五年,他郭秉昭可以称得上是政绩斐然。
能在地方宗族势力庞大且错综复杂的宁海做出不斐的政绩,郭秉昭绝非一个书呆子。
事实上,他并不缺主政一方的能力和手段。
成化十八年,也就是他赴任宁海的第一年,郭秉昭只做了一件事情。
他拜访了宁海势力最大的冯家,与冯家家主一番深谈,最终取得了冯家的鼎力支持。
随后的日子里,他带着自己的几位幕僚和冯家的一些子弟,用六个月的时间,摸清了宁海的情况。
也正是基于对宁海的了解,他为宁海定下了大力发展海盐生产的方向,并在冯家的帮助下,大力推行。
童家虽然有些意见,但取得了冯家支持的郭秉昭,丝毫不怵童家。于是他的政令才能够顺利推行。
本来官场上的规矩是少做少错,多做多错,但郭秉昭丝毫不以为意。
他清正廉洁,不为自身谋利益,只想做出一番成绩。
宁海的百姓把他当作父母官,他也不愿意让宁海的百姓失望。
他不是什么好人,也无心抑制当地豪强。但他愿意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让百姓活的好一些。
宁海的海盐产业,正是郭秉昭在深思熟虑之后,才确定下的方针。
方毅今天提出的建议,让他觉得方毅终究是年轻了一些。
“煎盐之法,程序复杂,人力物力靡费巨大,成本极高。而晒盐之法无须柴薪,成本自然很低。你莫非以为,本官没有想过这一问题吗?”
郭秉昭看向他,目光中闪烁着一些不明之色。
方毅坦然而立,迎着郭秉昭的目光。
“学生自然知道。”方毅道。
“当年太祖皇帝在位时,天下刚刚从战乱中结束,百废待兴。”
“太祖皇帝治威严,整法度。为我大明定下诸多规制,定为祖制,其中便包括有海盐生产应用煎盐之法这一条。”
“煎盐之法需灶具、柴薪和煎盐之所,可为官府所控制,哪怕是一口煎盐的盘铁之锅也必出自官府。因此,行煎盐之法可断私盐。”
方毅站在亭子里,侃侃而谈。
他和郭秉昭所讨论的,正是海盐生产之法的争端。
从晚宋以来,便有两种常见的海盐生产之法。
第一种方法是煎盐法,此法需准备含适当卤量的卤水,再利用火力将卤水煎制成盐,前后需五六道工序。
而第二种则是晒盐法。顾名思义,晒盐法即是利用阳光暴晒卤水而成食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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