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程嵇回头望去，他清晰地看见十几个小孩四肢趴伏在地上，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另一处靠近。

程嵇略一侧闪，躲过了脚底下突然窜起的胳膊。他感觉到了脚下地面的波澜起伏。

快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加快了脚步。程嵇的攥紧了右手手掌，掌心仿佛还留有女孩指尖的余温，栗粒向他解释自己计划时的模样历历在目：

栗粒牵起了他的手腕，食指在他的掌心比划着：

“从我们被关押在房间开始，小孩们看似被那些凶残的大人管控着，可要是这一切都是为了迷惑猎物做出的假象呢？还记得他们一开始问的问题吗？无论我们的回答是什么，他们都已经为我们预设好了死法。”

程嵇的左手不自在的握紧。

“从被关押的房间出来，玩家会有两个选择——一是选择往更加黑暗却人声鼎沸的闹市走去，另一个则选择无视人声，往光明的却无人的未知走去。”

“我之前一直感觉很奇怪，为什么这个副本里，我们没有看到其他的玩家，这是很不合常理的事情，，所以只有一个解释，除了我们之外的其他人，都因种种因素选择了另一个选项。”

“两个选择，一个是成为祭品，另外一个则是沦为他们的试验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玩家现在应该是被关在了某个角落里，因为以这些小鬼的条件，在眼下这个试验品没有报废之前是不会再使用下一个的。”

她的手指拿开，抚上了身侧坚硬的墙壁：

“我们脚下的尸体，目前来说，有可能是实验失败的报废品，也有可能是沦为祭品被拖下去的玩家，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指向一个结果，这群小鬼很有可能可以操控我们脚下的尸块，这将会是你对付他们时很大的一个阻碍。”

“但据我观察，他们很害怕对讲机的电流声，可这群小鬼的眼睛很奇怪，也许是长期生活在黑暗中导致的。”她的眼神若有似无地看了眼程嵇站着的方向。

“他们只能通过声音分辨事物的来源，也就是说，画面只能靠发出声音出现在他们眼前。而我们恰好可以利用这一点——我利用周时旭身上的对讲机和你取得联系，到时候你将对讲机的声音调到最大，往反方向扔，我会找准时机把频道关掉，而你只需要往前跑就行了。”

“因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现在所处的空间应该是一个小型的无限循环的闭环。只要你一直向着一个方向跑，就能走出原点。”

思绪回神，他回头看去，那群小鬼已经跑到了对讲机周围，他们当中有些已经发现被骗了，正恼羞成怒地转身欲追。

就是现在！

程嵇大声地喊了声栗粒的名字，此刻栗粒半个身子已全部埋入尸堆，胸腔处被尸块堆积的挤压感让她难以呼吸。

模糊间她听见了程嵇的声音，她大口喘着气，喉咙间发出炽热的灼烧感让她握着对讲机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程嵇看见有一只小鬼已经扔下了对讲机，身子压得更低，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眼看着他们离对讲机越来越远，栗粒的手指终于摸到了按钮，她用尽全力拨下，对讲机中传来信号断开的电流声。

刚跑出没多远的小鬼们纷纷捂住脑袋发出痛苦的哀嚎。

程嵇同样捂住了脑袋，电流声即便是这么远的距离都让他有一瞬的晕眩。

栗粒的右手绵软无力的垂了下来，对讲机滚落在一旁，依旧在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程嵇晃了晃脑袋，他脚下的步子越来越越快，终于在经过转角时，甬道中传来一道若有似无的光线。

快了，就快了！

他的心跳剧烈跳动着，在熟悉的场景出现在眼前时，他甚至还有些恍惚。

栗粒说对了。

但此刻他没有多余的时间，他余光瞥见了生长出的手臂缠绕在了周时旭的小腿上，却被他不留情面的一拳锤断，昏黄的光线下，他身上猩红遍布。

可周围却不见栗粒的身影。

程嵇四处环顾了圈，终于依靠着微弱的光线看见了角落里的一闪一闪的红点。

几乎是同时，他看见了角落里奄奄一息的栗粒，腐肉已经淹没了她的胸膛，此刻她只能艰难地大口喘息着。

程嵇没有片刻犹豫，上前一把拉住了栗粒不断下沉的身体，想要带她脱离尸块的束缚。

女孩的身体瘫软无力，程嵇越是用力，她下陷的速度就越快，直到他感觉到女孩越来越微弱的呼吸。

此刻，一只挥舞着的手臂又抓上了程嵇的脚踝，他踉跄了一下，却依旧紧紧抓住了女孩的身体。

可手臂的力道极大，在他挣扎的同时，另外一只手臂也攀上了他的另一只脚踝，程嵇被大力向后拽去。

他被硬生生拽走，眼看着尸块即将淹没栗粒的脖颈，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腐肉的挤压会瞬间使她窒息而亡。

程嵇的十指在暗红色的尸堆上划出一道鲜红的血痕。

熟悉的无力感再次袭来，就像每一场无止境的游戏一样，他无法对抗，无法逃脱，只能听由摆布。

恍惚间，他听见了虚无中的一道机械女声：

“警告！警告！玩家违抗意识被激活！警告！”

程嵇的双眼由墨绿变为赤红，他突然佝起身子，血淋淋的五指变成了锋利的爪子，牢牢插进了身下的尸块中，脊背上，突显出一块巨大的凸起，那凸起逐渐撑破了上衣，暴露在了光线下。

那是一双长满黑色羽毛的翅膀。

程嵇反身双爪一挥，两截断裂的手臂掉在了血泊中，他扇动翅膀，迅速朝着栗粒的方向扑去，在尸块即将盖上她脖颈的瞬间，程嵇俯身而下，两双巨大的手掌打在了周围的尸块上，显现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凹痕。

他将昏迷不醒的栗粒从中拖起，下一秒，似乎是被程嵇的动作激怒，原本栗粒身下的尸块快速聚拢，再慢半秒，她都会被挤成肉沫。

程嵇一手抱着栗粒飞在半空中，他看了眼那头逐渐力不可支被手臂缠上的周时旭，双翅略过，周时旭被他单手拎在空中。

他带着两人向来时的路飞去，一片鸦羽掉落在血泊中，被蠕动着的尸块迅速吞噬。

随之赶回的小鬼们就看见一地狼藉之上，几块散落的尸块正迅速凝结在一起，越垒越高，一个人类的形状逐渐显现，他们被这惊骇的一幕吓到，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个身影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转头看来，小鬼们看见了由尸块堆砌出的那张脸上，有一个眼眶完全空洞，却像是有吸引人的魔力一般。

剩余的一只眼睛眨了眨，变为奇异的暗红，朝着小鬼们咧开了一个巨大弧度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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