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9月2日夜晚,深市一家医院的高级单人病房里,躺在病床上38岁的陈然面容枯黄,带着呼吸机,正紧紧的闭着眼睛。
耳边,是从一个多月前陈然突然生病住院以后,就一直持续着几乎没有停歇的争吵声。
有陈然公司的股东和高管,有陈然刚刚订婚不久的未婚妻,还有闻讯而来的陈然父亲和一大帮子亲戚。
这一个多月来,他们吵来吵去,无非就是觉得陈然很快就不行了,又没办法很好的清醒过来处理后事,便在这病房里不停的争吵,都想为自己争夺更多的利益。
“我说胡女士,陈董事长已经脑中风躺了一个多月了,现在公司上上下下人心不安,所有的业务都停滞不前,公司损失很大,再耽误下去,公司就要倒闭了!你还是把公司的公章交出来吧,先让公司恢复正常运行啊!”
听声音,陈然就知道说话的是公司的第二大股东,副董事长,从半年前就开始积极串联公司其他人谋划从他手里夺取公司控制权的老周。
陈然早就在暗中准备好了应对老周的方案,只等他在董事会上发难,就一举动手把他赶出董事会,可惜,现在是没机会了。
“我说老周,你可别以为我胡芝芝好骗!你私底下干的那些事我和老陈都清清楚楚的!要我把公章交给你,可以,还是之前的那句话,我也不多要,公司的股份我要百分之四十,老陈拥有的股份的一半。不然公章你连想都别想!”
听着胡芝芝这段时间不断重复的话语,陈然心里无比的苦涩。在社会上拼搏二十年,无比渴望有个家的他,在大半年前遇到了温柔可人的胡芝芝,不相信爱情的陈然却依然像个小孩子一样迅速堕入了爱河,满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真正的爱情,结果......
结果从陈然住院到现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除了开始几天病情还没有确定,胡芝芝还算悉心照料以外,绝大多数时间里,胡芝芝不是不在病房,就是在病房里和其他人争吵,再也没有碰过他一下。
偶尔陈然睁开眼睛稍微清醒些,胡芝芝便不停的或逼迫或劝说的要陈然现在就把公司股份和他名下的房产转赠给她。
此时陈然心里只想着,还好没有领证,没有正式结婚,只是订婚而已,胡芝芝没有继承权。
“你们别吵吵了,吵来吵去有什么用?我是陈然的亲生父亲,儿子的东西,就是老子的。只要陈然俩腿一蹬,什么公司,什么房子,那都得是老子的。你们这一个个的,想趁火打劫,抢老子的钱?等老子拿到股份房子,一个个的把你们该开除的开除,该撵走的撵走!”
“哎哟你个老不死的,抛弃自己儿子三十年,先前出狱了跑来家里都被陈然给撵走了,现在还有脸跑来抢钱来了,真是个老不要脸的东西!”
“老子再不要脸也是陈然的亲生父亲,我家大侄子都说了只有我有继承权,你这骚狐狸精想要抢老子的钱?做梦去吧你!”
“你说谁骚狐狸精?!你个老不死的!”
“他妈的还敢挠老子?!狗日的打不死你!”
“啊!你敢打我?!”
病房里旋即乒乒乓乓的乱成一团。
随后护士的尖叫声,医生的怒斥声,保安的喝骂声,等等等等,都渐渐远去了。
惨白的病房里又重新寂静起来。
陈然缓缓的睁开眼睛,用尽全力偏了偏头,看向了窗外的夜空。
一颗星星都没有,但陈然还是觉得很美。
胡芝芝还没有和自己结婚,那么自己半年前立下的遗嘱就还有效,等自己死了,所有的财产都会捐赠给贫困儿童助学基金,想来合作多年的张律师应该能很好的处理这一切。
到时候,估计老周,胡芝芝,还有自己那个渣滓父亲,他们的表情应该都会很精彩的吧。
可惜,自己欣赏不到了。
陈然觉得自己的思绪难得的清晰了起来,三十多年来的往事一幕幕的在他的脑海里开始重现,回放,原本就过目不忘的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在看一场三十多年的人生电影。
两个月前盛大的订婚酒宴。
半年前得知老周小动作的愤怒。
大半年前遇到胡芝芝的欣喜与甜蜜。
两年前公司遇到的重大财务危机。
五年前公司小有成绩时的意气风发。
八年前攒够资金和人脉辞职出来创业。
十二年前被女友和好兄弟一起背叛。
二十年前第一次南下来到深市独自打拼。
二十五年前重病的母亲去世。
三十年前父亲决绝的抛下自己和母亲。
双眼,逐渐被泪水模糊了视线,思绪,也变得逐渐模糊迟钝了起来。
陈然明白,自己的回光返照结束了,时间到了。
虽然还是有一些不甘心,但是老天呐,就是这样的不公平。
陈然挣扎着闭上了双眼,再无声息。
临闭眼之前,他仿佛看见窗外的夜空里,依稀有一道流星划过。
······
“小同志,小同志,醒醒,醒醒。”
“嗯?”
陈然迷茫的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不是惨白的病房,而是一张略显焦急的大叔脸,以及大叔脸背后那“合腴火车站”五个大字。
“小同志,你现在怎么样,没事了吧?”
陈然没有回话,他一时怔住了。
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陈然这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了。
这一天是2000年8月14日夜晚。
几天前,陈然求借学费无望,再加上又受到了二叔一家冷言冷语的刺激,他毅然决然的决定不去大学报到,而是买了一张火车票独自南下深市去打拼。
在火车站等车的时候,他因为一个抢包贼抢了一个女学生装有录取通知书和学费的书包,勇敢的挺身而出与抢包贼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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