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暴过后，天地间总算恢复了宁静。

策马扬鞭，凌雁秋、沈漠离、顾沅三人快速赶往中原方向，转眼间已然奔行了数十里。

至此，边关一行总算宣告结束，彻底安全下来的沈漠离，习惯性地摸向了腰间酒壶。

这是他的一种习惯，只要开始执行任务，酒水他一概不沾，因为酒精会麻痹神经造成反应的迟缓，只有等到真正确认了安全，他才会重新开始饮酒。

就在此时，不知为何从曹少钦身死就始终沉默寡言的顾沅，突然侧过头看向了他，目光中意味难明。

“漠离哥，以前...你也如现在这般，跟父亲一起执行任务的吗？”

听到他的这番询问，沈漠离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算是给予了回应。

倒是另一侧马背上的凌雁秋看了他一眼，心中暗暗记下了漠离两个字。

“我知道你跟父亲的关系很好，血衣楼中你们是出了名的金牌搭档，不知我比起当初的父亲如何呢？”顾沅又问。

“还好吧，你的天赋很高，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超越他。”说到这里，沈漠离脸上的神色总算微微泛起波澜，停顿了一会，看了看顾沅稍显稚嫩的脸庞，轻声说道：“顾沅...很多事情上，我都很抱歉。”

说完，他仿佛是为了舒缓心情，仰头一口喝干了大半壶酒。

亲眼目睹整个过程的少年，目光中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意味，仔细看去，赫然能发现他的眼角不知何时早已充满了雾气。

“既然如此，漠离哥，你为何要...杀死父亲呢。”

此言一出，沈漠离当即转头看向少年，就连一旁默不作声的凌雁秋都忍不住瞪大了双眼，心中渐渐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没有理会两人的震惊，顾沅依旧低着头不断叙述着内心深埋已久的想法。

“是你培养我成才，是你教我武功，我从心底里把你当成了亲哥哥看待，只是为何...”

“为何是你杀了父亲，知道吗，当我探查到这个消息后，又是怎样一种心情呢...”

“漠离哥，如果是你，你会怎样做，是会放弃仇恨吗...”

“不，那是不可能的，报仇才是唯一的选项，所以，不要怪我...”

一番话，足以让旁观者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在凌雁秋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一向运筹帷幄好似什么都能预料到的沈漠离，突然表情痛苦的丢掉了酒壶，双手捂着喉咙从马背上摔落了下来。

“很疑惑是吗，疑惑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疑惑我为何要隐忍这么久，疑惑自己是怎样死在我的手里，对吗？”

从马背上跳下，顾沅走到沈漠离身旁，望着地上不断扭动挣扎的身影，眼神中闪过一丝悲切。

“说真的，漠离哥，我很不喜欢你事事尽在掌握的样子，所以我不会给你解答任何问题。”低下身捡起掉落的酒壶，少年语气极其复杂地继续说道：“就带着满腹疑惑到下面去向我父亲赔罪吧，永别了漠离哥。”

说完，一滴泪水悄然划过脸颊，而沈漠离的身躯也缓缓停止了抽动。

“别妄动，我不会难为你，跟漠离哥的约定在我这里一样作数。”一句话遏制了凌雁秋想要动手的念头，顾沅不再理会她，低头仔细打量着手中精致的酒壶，心中不由想起当日自己下毒的场景。

沈漠离行动期间不喝酒的习惯，他自然相当清楚，所以下毒的最好时机，就是在刚刚进入龙门客栈，即将开始夜间查探的时刻。

当时他以想要喝酒为借口，曾伸手触碰到了酒壶的壶口，毒药就是那时候下得，当然，他事先自然服用过解药，哪怕拿过酒壶也不妨碍他饮下美酒。

废了这么大劲，除了有忌惮沈漠离的实力因素外，最关键的就是顾沅要亲眼见到他死在自己的阴谋手段之下，就好像当初沈漠离暗杀父亲的那样。

让他在疑惑中感受死亡的临近，才是顾沅所需要的复仇，为此他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光是整日呆在杀父仇人身边，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着，普通人就根本做不到。

索性，复仇行动很成功，唯一让他意外的就是，自己此刻内心能够清晰感受到的疼痛。

用力握紧酒壶，顾沅任由眼泪不断流淌，嘴上轻声说道：“凭什么就不让我喝酒，今日我非要喝，还要当着你的面喝。”

说着他仰头就是一大口，随着美酒入腹，烦躁的心情居然渐渐得以舒缓。

“呼~”长长舒了口气，少年轻轻擦拭着嘴角，心中由衷感叹道：“真是美酒，难怪你整天酒壶不离手。”

笑着笑着，突然，顾沅的脸色突然难看了起来，双手不由自主地抚上脖颈，酒壶又一次被迫掉落在了地上面。

种种一切都好像是刚才的翻版，只是双方的角色互换了一下罢了。

“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喝，为何这般不听话呢。”

熟悉的话语声响起，现场两人瞬间瞪大了瞳孔，因为出言者，正是他们认为已经中毒身死的沈漠离。

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沈漠离低头看着少年眼神中的疑惑，语气依旧保持着一贯地淡漠道：“想不清楚为何我会没事？为何你吃了解药依旧中毒？还是说，想不通我怎么会防备你的呢？”

啪啪啪！

轻轻拍了拍手掌，沈漠离少见的感叹了一句道：“不得不承认，你的演技确实很好，我有意观察却没能发现任何破绽，这点你不用妄自菲薄。”

“那，那为何...”

“理由很简单，因为这件事就是我有意透露给你知道的。”这番话，彻底让顾沅愣住了。

“唉。”深深叹息一声，沈漠离本不想多言，只是此地还有外人在，有些事情还是解释解释的好，正好还能震慑下这位看起来就不太安分的黑店女当家。

“我杀你父亲一事的知情者不多，却还是有暴露的风险，既然不知你何时会对我产生杀心，不如就让我主动将这件事透露给你。”

“恰逢楼主要增添新的血衣卫名额，许多人都视我为眼中钉，既然如此，何不将你推到明面上去，要是所有人都认为你是我的‘弱点’，隐藏在暗中的敌人自然会将黑手伸向你，说起来，还要多谢谢你呢。”

“至于毒药就更简单了，我虽然不通医术，但是却能识得很多毒药并研制出对应解药，恰巧你使用的毒素就在此列，于是我就将计就计，权当陪你玩玩了。”

“当时不是告诉过你，千万不能喝我壶里的酒吗，你...”

说到这里沈漠离突然停顿了下来，因为地上的顾沅不知何时早已没了声息，拉开系统面板确认了他的死亡，接着便转过身来看向了一脸惊恐的凌雁秋。

“抱歉，耽误时间了，现在重新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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