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岁年龄一岁人,每增长一岁,都会随着经历和眼界,多一层不同的感悟。
所有的吃亏与后悔,都来自年轻时候的任性妄为,既不懂事,又听不进劝,不让碰的东西非得碰,不让嫁的人非得嫁,不仅以自我为中心,还对老人的经验嗤之以鼻。
妘禛禛不仅找了个闻名全国、定无所居的贼,还背着父母偷偷下药算计人家,倒贴着把自己往人面前送。最后苦了自己不说,也让整个妘家堡脸面丢尽。
外人如此,只会唏嘘。
自家儿女,只剩心疼。
可即便再如何恨铁不成钢,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家有贵客,妘老夫人一直拼力忍着眼泪,不与女儿抱头痛哭。
“娘,我没事,”妘禛禛过了那个劲儿,止了啼声,才问道,“金姐姐何时来的?”
“禛儿啊,以后行事,莫再莽撞,”妘老夫人一半欢喜一半忧,“你可知这句金姐姐,有多珍贵?”
妘禛禛点点头:“猜到了些。”
兰尽落虽什么都不与她说,但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事,她总会有所耳闻。
蛊族圣女~建博侯赏赐了三百户食邑,她再也不用猫在土坯院墙土坯屋里自己做饭、自己洗衣。
兰尽落即便恨她入骨,也在金暮黎的干涉下,为儿子取了名。
之后搬家也带了她们母子俩。
她心里很清楚,无论是近住,还是远离,兰尽落都是因为三哥。
但夫妻俩谁都没想到,几年不归,一回来就看到三哥身边有了人。
妘老夫人与她详聊金暮黎的真实身份后,又道出魏庭枝的此行目的。
“人未至,便许下偌大商铺,可见心里有多稀罕,”妘禛禛既因此而猛松一口气,又翻涌些嫉妒情绪,“帝都富贵之家,旁人想自荐当干儿子都巴结不上,却在三哥没瞌睡时送来枕头,哪有不接的道理。”
“这事啊,我跟你爹心里有数,”妘老夫人叮嘱,“金姑娘明日便走了,今晚这顿饭,你们可都要安安生生的,莫要惹事。”
“娘,你放心,”妘禛禛看了两个孩子一眼,“经过这几年的磨练,我已分得清孰轻孰重。”
谈允贤这才打开房门,让婢女送些茶水点心。
“先垫垫肚子,晚上一起吃大菜,”妘老夫人道,“还好你回来,不然咱家花心思请来的南北名厨手艺,你们哪有机会一次尝到。”
“那倒是回得巧,”妘禛禛脸上并无欢喜之色,“可惜四哥还在七岩国,无法与我们一起团聚。”
“他有他的路,咱们不要操心了,”妘老夫人叹道,“蛊族圣女虽不是好惹的,但也不会害他,毕竟……”
她忍了忍,还是没把圣女真正尊贵身份说出来:“毕竟你四哥有能力,对她有用。”
妘禛禛点点头。
她不知兰尽落究竟做了什么,竟得建博侯三百户食邑,但听府里的下人说,建博侯不止赏了兰尽落一个。
如此看来,只要四哥尽心尽力为其办事,将来必也有丰厚赏赐。
这么一想,蛊族圣女的名头虽然可怕,但应该也不是多坏的人。
吃过水晶龙凤糕、松萝茶等中午上过桌的独特茶点,妘禛禛带一双儿女睡下。
马车再舒服,也不如床,更何况认识兰尽落之前骑惯了马,如今坐这么久的马车,早就觉得头昏脑闷困腾腾的不想动弹。
对两个孩子来说,除了爹娘,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
谈允贤见带不走他们,只能由妘禛禛自己哄抱。
小孩子嘛,都是躲在母亲怀里,才最有安全感。
扶婆婆出去后,谈允贤吩咐婢女关上门,两人走了一会儿,妘老夫人才手按心口,哭得老泪纵横:“这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啊?”
上赶着失了身,哪怕对方是个贼,也会瞧她不起。
几年才回趟娘家,却是一手抱,一手牵,两个小娃都给她一人,兰尽落不操半分心。
禛儿再如何不堪,他再如何不肯碰,也终究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还生下两个孩子~~
想到两个孩子,妘老夫人又自己一口噎住。
外孙子是捆绑下药得来的,外孙女则是趁其醉酒下药得来的……
你说你一个好人家的正常姑娘,怎就如此想不开,非要揪着一个喜欢男子的男人不放?
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妘老夫人愧恨心忧,谈允贤不停轻抚婆婆后背,却没多说什么。
妘禛禛毁了别人一生,若还有好日子过,那这世道,怕是尽皆行事不顾后果的自私恶人了。
这件事上,她一点也不想为其涂脂抹粉,巧言美饰。
倒是金暮黎那边……
她明日就走,这对因孩子而痛痒相关的两口子可别闹出什么幺蛾子,让公婆费心尽力的招待,变成推舟于陆地、劳而无功才好。
另一边,妘百草正与兰尽落品茶谈心:“当年我们纵容妹妹那样对你,是我们不对,但事情已经发生,你们又在一起生了两个孩子,何必还死抓她的错处不放?”
兰尽落轻嗤,连反驳都懒得开口。
妘百草被他态度气着:“嵘儿和峥儿姓兰不姓妘,你较真什么?”
“你想要,那就姓妘好了,”兰尽落一脸无所谓,“最好连你妹妹一起带回去。”
“你!”妘百草怒极,随即深呼吸,暗劝自己不要在此时动气,“兰尽落,你在兰家什么地位,你自己清楚,你在江湖什么名声,想必你自己也不太想提。禛儿年幼无知才看上你,并为你舍去一切富贵。你即便对她无心,也不该如此无情。不碰她也就算了,天寒地冻,跋涉而归,你连个手炉都不给她备!”
“为什么要我备?她自己没长手吗?”兰尽落语气平淡,“府有厮奴婢女,她偏不带,与我何干?大堂阔屋她住着,男佣女仆她使着,既未四海为家、风餐露宿,也未衣不蔽体、号寒啼饥,你还想如何?”
妘百草被堵得无法回怼。
“至于名声和地位,”兰尽落说到这,更加面无表情,“我这样的烂人你妹都看得上,可见……”
后面的话,他留了面子,没有全部说出来。
尽管如此,妘百草还是气得有些手抖:“喜欢一个人何错之有?小五不过是用错了方式,你何必不依不饶、整天摆出一副债主模样?”
“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永远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兰尽落淡漠道,“哪天等你有了心上人,却被不喜欢的女子以下作手段锁死终身,你再来跟我讲这大道理。”
“这件事,是我们妘家堡欠了你,除了三弟,你若有所求,但凡我们能做到的,都会出手帮你,”妘百草能忍到现在,都是因为自知理亏,“一语未通、两心相照,才叫真正的心上人,小五属一厢情愿,你又何尝不是?最能理解她的,不该是你么?”
“理解一个人,不等于认同一个人,为人所不齿的做法,难道还要被提倡不成?”兰尽落没有半丝情绪波动,以前的潇洒和意气风发,消失得无影无踪,“屠门大嚼、眼饱胸中饥都比妘禛禛的下药行为强百倍,如果你想几句话就让我原谅她,那恕我直言,你办不到。”
徒费唇舌的妘百草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再开口时,已趋平静:“你做不到原谅,我也不怪你,但今日,你不要找麻烦节外生枝,堡中大大小小五位贵客,其中一位还是你的故交,你大概也不愿大家因你而变得不欢不虞。”
“暮黎带宝宝只有四个人,第五位是谁?”兰尽落终于等到机会,问出自己最关心的,却又想听而怕听,“那人和宇然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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