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一袋饼干,一树桂花,一寸日光,简简单单的惬意。
吃饱了的五个人沿着湖边漫无目的地晃悠,赵抒哲还闹腾说想要划船,结果遭到了所有人的嫌弃,理由一致——谁敢和他一起划船,也不怕船翻。
“前面有租多人自行车的。”千寻拿望远镜看了看,“不能划船咱们就搞陆地上的玩玩。”
好死不死,只有四人座两排的单车。
五个人里非要舍弃一个的话,不难看出他们的选择。
”为甚么受伤的总是我啦。“老赵发起脾气来奶声奶气的,”我不要自己一个人骑车嘛。“
”你就当为人民服务啦。“宋汀拍了拍他的肉肩膀,弹性十足。
两男两女骑一辆四人车,郑辰阳把着方向盘,这支队伍浩浩荡荡在森林公园的水杉林之间穿行,身后尾随着一个”哼哧哼哧“红着脖子的老赵,折磨着他那可怜的单人小车车。
”我要超过你们哈哈哈哈——“赵抒哲咆哮着蹬着俩轮子出现在宋汀他们眼角边上。
”八八六——“
经过了大眼瞪小眼的一瞬间,此地空留老赵一人”哼哧哼哧“。四个人还蹬不过他两条腿么?
”等等哈别丢下我啊啊啊......“
不怕用力多,只怕用了巧劲儿。
宋汀听见身后”扑哧”一声,还以为是谁书包里的薯片又漏气了。随后一声熟悉的“哎呦妈呀”。
郑辰阳也察觉了这个嗓音,停下脚踏板,一回头。
老赵呲牙咧嘴地坐在他们十米远开外,像炸药包一样的书包压在干瘪的自行车轮胎上。
“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减肥减肥,”把老赵扶起来,郑辰阳开始碎碎念,“这次压扁了车胎下次就是宿舍的床。”
赵抒哲虽然只比郑辰阳矮了五公分,可不知怎么宋汀他们老觉得他们俩像一对失散多年的师徒二人。
唐僧悟空八戒沙和尚,再加一匹白龙马,师徒五人你挑着担,我牵着马,八条腿蹬车轮子,在林荫大道上走着非主流的S型曲线,车胎被榨干一半的那辆小破车被千寻和宋汀拿发带绑在车屁股上的围栏里卡住,后来回想起来这个危险动作几个人还有些后怕。
原本四个人中有三个瘦子,也就郑辰阳身强体壮起带头作用,谁知这样悉心维持的平衡竟然被从天而降的老赵给掺了一脚,六条小细腿两条肌肉腿,再额外加个两百几十斤老赵连人带车的,至少宋汀已经在脑子里打好下周体育课的请假条了。
“我脚好痛啊。”赵抒哲像个奥利奥一样夹在千寻和卢木辛之间,只是这个奥利奥的酱有点多。
“我刚才扭到了。”
“哦。”四个人同一时间发出一声没脾气的回应。
“干嘛这么冷漠啦我脚受伤了呢。”赵抒哲戳了戳前面宋汀的脊梁骨,搞得她像背上长虱子了一样别了别脊柱。
赵抒哲又想去用同样的手势,同样的空气加速度加压在郑辰阳脊柱上的同一块表面积,刚出手就被卢木辛两根相比之下细得看不见得手指被扭了回来。
“人家把方向盘呢你别搞。”千寻热得刘海都一根根贴在脸上。
“冷漠无情。”赵抒哲开始捏着嗓子奶声奶气起来,搞得周围四位师兄弟得表情都跟脸上爬了只虫子一样。
“你们无情你们冷漠......”
“你无理取闹。”宋汀一回头,马尾辫甩得后面千寻得刘海全被捋到一边去了,“叫你不要搞什么比赛,结果自己不仅骑不过别人,还赔一车,哦对,还伤一腿。”
咱们不是嫌弃您,是咱们的腿真的快不行了。
“前面就是租车的地方了。”卢木辛脖子伸得老长,也可能是因为前排两位累得直不起脖子了,他最先看到。
还了车,众筹交了一百块罚金,五个人像没有中枢神经一样的幽灵,以五种不同的扭秧歌路线,五鬼夜行的节奏,拧麻花的姿势,这一路上跌跌撞撞,这一路上走走停停。
“快快快,帮我拿个书包,我要系鞋带。”宋汀停在原地,光看表情路人估计会以为她有内急,“腿弯不下来了。”
“直接扔地上呗,我的腿快要连我自己的上半身都顶不住了。”千寻的刘海已经被她刚刚一巴掌撸得不知道在哪儿了。
宋汀看着前方三个男生组成的巨型“饼薄馅多”奥利奥,欸,书包脏了脚酸总比丧失自身行为能力那位舒服吧,自我安慰一下。
她“啪”把书抱甩到胳膊肘上挂着,然后在路中央一点点地外两边劈开腿。可惜了这个孩子小学没上过舞蹈班,幼儿园也没上过舞蹈班,总之要真能一百八十度您就是天赋异禀了。
这回路人看着宋汀,到像是有个神经病大庭广众之下练内功,那表情多狰狞,是把自己想象成了一只蓄势待发准备河东狮吼的......孟加拉虎?
要”武林“外行人练内功多半是双手食指中指指尖一一相对,从鼻梁到人中像扫二维码那样对准了扫一遍,最后“呼”一声,停在肚脐眼下面。
宋汀的表现不仅让路人觉得她将以惊天动地之声如雷贯耳大吼一声,没想到人家还没扫到肚脐眼的角度就以排山倒海之势——把上半身转到右边腿上贴着了。
真是戏精,系个鞋带都能演一出戏来。
老师预计的集合时间是三点,几个人看着远处隐约可见的路牌,刚想欣慰地露出一丝老父亲的微笑。
”妈妈呀——“
为什么总在最后一刻有一个声音在作怪。
”我包好像落车筐里了。“赵抒哲架在两人中间,尴尬地”嘿嘿“。
为什么总在最后一刻,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回来吧,回来哟......”
如果宋汀没看错地图的话,租车的地方在公园北门口,而他们集合地点在南门,现在将近两点四十分,也就是说,他们要在二十多分钟内横穿森林公园往返。
五鬼夜行现在成了鬼子进村,同时被拧上发条,不用张弓就能飞出去的几只箭。
“快点快点。”赵抒哲的脚突然不疼了跑在最后虽然不快,但也惊到众人。
五个人,不同的表面积和外界接触,受到五种不同的空气阻力摩擦力,但每个人跑出去的加速度可以说是相当一致——超快。
要是中考体育考试就在此刻,宋汀想,满分啊是我的。
天边出现了一个丑陋的路牌,五个人就像逃难的人在前方看见香喷喷的面包一样,那眼神充满渴望,那心情......堪比火烧。
“谁带的路这是东门!”郑辰阳大吼一声,后面四个人随着惯性刹车的时候上半身差点齐刷刷地扑向地面。
不过他们来不及扑向地面就一百八十度大回旋。
“不是你在最前面的——嘛——”郑辰阳腿长立刻追上队伍,卢木辛捏着嗓子,声音在飞过的层层空气摩擦后好像传播地异常慢。
这次学乖了,撒蹄狂奔也得看清路牌吧。
又是一次,天边绽放着蓝色塑料棚和丑丑的“租车......”几个油漆字。
”我的包包!“赵抒哲老远就看见门房老大爷的床边,一个墨绿色物体,拉链上一只毛绒维尼熊的脸被挤压着铺在玻璃窗上。
和大爷道了谢,几个人又一次变身五发火箭,搞得大爷都看懵了,叹着气嘬着枸杞什么茶:“年轻真好年轻真好。”
三点五十三分。
宋汀快速抬起胳膊瞄了一眼。
手表的分针秒针在剧烈运动下没被她强行撞到一起去打架,说明这表的质量还过关。
两点五十七分,他们看到刚才路过的一家小卖部,离门口不远了。
两点五十九分,宋汀听到粗壮的喘息声,应该不只是一个人发出的。好几个声线发出的喘息被风拧成一股粗麻绳,得好几个人才能拖得动。
三点。
班主任托着她鼓鼓的腮帮子,坐在花坛边看手机。她的学生一向很听话也不用她费什么心,所以到时候只要旗子一插,听见叽叽喳喳就起身观望一下,如果谁没按时来就掐自己一下确认不是在做梦这个班级还敢有人迟到,然后不出一分钟那几个人就自己出现了。
不过今天这位女士还是掐了自己一下,不是因为有人没来,而是叽叽喳喳,变成了哼哼哈哈。
这位女士个子不高,所以打量谁都是从脚往上。
还好是从下往上,这又一次给她掐自己一下确认不是在做梦的机会。
”你们......怎么热得像刚出桑拿房一样?“
五个人没及时回复她,不过不难看看出,让他们立刻马上回答,可能真得拼了老命才能劳烦声带动动。
百鬼夜行,现在都变成死尸了,坐在巴士最后两排,车开出去三分之一的路程以后,五个人中的某位仁兄终于打开了话匣子,发出一声”啊——“。司机大叔小拇指一颤,还好是位老司机,这点小事儿惊动不了他专心致志地工作。
”别闹腾啊。“班主任女士吃力地别过脖子也不知道是冲着谁喊了一声,吓得卢木辛张到一半的大嘴卡在半空中。
”我只是想问你们有没有水啊......”卢木辛长颈鹿同款的细长脖子像个摄影师的吊臂机器一样直挺挺地横在座位之间。
“我倒是有半瓶雪碧。”千寻把头埋进书包夹层里,声音也蒙着,“你们还......喝不喝?”
灵魂拷问啊。
喝的话,有点.....成何体统,不喝的话.......估计回到学校也就是剩下几具干尸了吧,啧啧啧怪吓人的。
所以权衡左右,大家还是在同一点上达成了共识,再怎么说也不能吓着咱们亲爱的同学们啊多无辜啊看见几副死尸,还是没水份干巴巴的......
宋汀喝了一口清凉的气泡,从肚子里传出一声“爽”,把瓶子递给卢木辛,卢木辛咕嘟咕嘟两三口还没来得及“爽”地喊出来就被郑辰阳着急忙慌地拿过去喝了,赵抒哲看着干着急又不敢发声,生怕到他手里没剩了,不过把柄捏在别人那边大气不敢出一声。紧要关头顾不得男女,喝就是了,活人不能被一口雪碧憋死。
一人两口雪碧,就像部落冲突里的圣水,士兵喝几口就满血复活了,也不知道后来的王者荣耀是不是偷偷以上帝视角观摩了这次秋游,才把英雄上阵时代表生命力的血条设计成了雪碧的绿色。喝几口,就活过来了。
“咱们还真是,苦难之行啊。”虽然活过来了但是还是懒洋洋的卢木辛拍了拍郑辰阳结实的大腿,一种肌肉硬邦邦的手感搞得他手掌有点疼。
“防火防盗防抒哲。”宋汀终于恢复了咀嚼功能,开始应付自己包里没来得及吃的饼干,“不过咱们还是创造了很多奇迹的。”
“我有个想法哈,”赵抒哲突然小心翼翼试探着举了手,“不如咱们拜把子吧,水都喝了同一瓶了嘛......”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可不是么,叫你多嘴,招人恨吧?
一分钟后,一辆中巴车在南北高架上平静地开动着,车内的一排排座椅上动静结合着张嘴打呼噜,伸手拨弄头发,薯片碎悉悉索索。
最后一排的几个人,双手合十,高举过头,对着远处司机师傅的后视镜心中默念”阿弥陀佛“。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苦难五人组,永远不分家。”
(本文根据真实事件改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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