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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

“我刚打扫完,钱浪你再不去换拖鞋我真要骂人了......”

一个月后的某天晚上,百里森打着哈欠掀开被子,钱浪对着泛蓝绿色光的手机笑得咧开上下八颗牙,一声“double kill”让他感觉到上半身凉丝丝的。

“我错了我错了。”

钱浪挺起脖子一看挽到膝盖的被子,瞬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个鲤鱼打挺翻下床把手机插上电再钻回被子里。一系列动作前后只花了十秒左右,百里森撇着嘴双手抱在胸前看了场戏,钱浪躺平了把被子拉上去只露出两个圆眼睛眨巴着装作很乖的样子。每次这样表现,百里森都会拿他没办法。

所以那一晚他又一次没盖被子,睡的是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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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人在洗手间给两边脚腕都贴了创可贴。

今早出门太急了以至于穿新高跟鞋忘了垫防磨片,楼下便利店买的透明创可贴简直救她一命。

“幸总。”

百里森跑进洗手间,伸手递给幸人两片硅胶。

“幸总我这儿正好备着防磨贴。”

“你怎么知道我缺这个。”幸人侧身靠着洗手台边,顿了顿,接过来。

“我听您今天走路声和平时比起来挺重的,结果您拿了创可贴,估摸着是新鞋不合脚了吧。”

听完百里森的“分析”,幸人笑笑。这小姑娘还挺细致的,得以洞察素日情节的微调。

回到办公桌前的百里森刚打开设计图,旁边格子间的娜娜就一蹬腿连椅子带人地溜到了百里森右手边。

“森森,听说没,”娜娜压低嗓子背过身去和百里森传话道,“林希怀二胎了,要休年假。她那几个项目没完事儿的都扔下不管了,交接也不做就回家了,现在电话呢打了也敷衍着没啥有效信息。做好加班的准备吧。”

百里森头都不抬一下,只是撅着嘴点点头。

娜娜凑得更近了,某个角度看过去百里森的耳垂都和她的尖下巴融为一体了。

“那天我发现了幸总的微博就考古了一下,你猜怎么着,林希的老公居然是幸总的初恋!幸总微博一共没几页,十年前都留着没删,绝了绝了年度情感大戏啊。”

“亲爱的,既然咱们要加班,那是不是可以把瓜留到饿的时候再吃呢?”百里森转过椅子职业假笑地面对着娜娜。

“对对对,午饭时候聊。”娜娜伸出纤细的手指,百里森像是对暗号地伸出食指和她顶了下指尖,两人这些年办公室炼成的八卦工作两不误之默契。

幸人坐在半透明的玻璃门里,总监办公室的装潢设计让她喜欢不起来,但这样简洁也不会费眼分神。

看着外头格子间里比她小不了几岁的姑娘们满面油光或是脸上起皮地加工办事,再看看手里林希项目的“残羹”文件,她咬着后槽牙低声骂了句。

“华绅你个王八蛋!”

话一出口,捡不回来的,虽然全世界只有她自己听见了。想来后悔,没必要的事儿。上帝视角的观后感里批判她戴有色眼镜看人她打心底里心服口服,她就是这样怎么着,真没错。那好,咱就事论事她这个总监,也是和人家共事,虽说不能强制要求你多受累几个月把事儿做到底,让你的小宝宝别着急着长大是不可能也不道德的,但总归是,能不能稍微周到点,发条规整的微信答个疑总行吧。

幸人就这样在脑子里和自个儿的分身辨论了一番,回归现实,假笑着长呼一口气,告诉自己莫生气,然后做回工位好好给自己赚化妆品钱。

不愧是戏精的心理活动,看来某人快三十了还是少女。

对于幸人来说,“冻龄”一词的概念就是,停在某个美好的年纪,之后几十年维持那个年纪时候的状态,身心皆是。对待同事下属的冰山女人只是她的装束罢了。

十多年过去了,幸人就没再谈过恋爱。或许是她太喜欢十六七岁脸上的胶原蛋白了,根本不用传统意义上对少女花季的思维定式干预,自己就框定在了那个年纪里冻住。

望京地铁站的方向,写字楼里走出来的金属字母logo还是皮革包裹的装饰,挤在同一间电梯里各种价位香调混淆的香水味儿让百里森憋气防止喷嚏尴尬地释出。

幸人头发夹在耳根后,大步流星地迈出电梯轿厢去开车。

刚回国时不动神色地考出了驾照买下这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买菜小车,早晚高峰暂时告别地铁了。

身边同龄的女孩子自己买车开的还真不多。三十岁还没到,也不小。结了婚的老公开车接送,谈了恋爱还没结婚的男朋友开车。单身姑娘们对车的需求**似乎没那么明显,不考虑金钱因素,公共交通在非高峰时间四通八达的魅力还是令出去打卡的小姐妹们欲罢不能。谁也不想花半小时还找不到车位。

幸人开出地库,今晚没什么安排,昨晚也没安排,明晚更不会。一人住在酒店公寓,回国一年了还是没找到让她一见钟情的出租屋。她也不喜欢热闹到隔天身子筋骨酸疼的活动,一个拿只高脚杯在家也是休闲娱乐。

这样想来,堵车也无所谓了。

北京的车流量全体车主有目共睹。卡在一站红绿灯的第一位,长时间的逗留让每个过马路的行人都被车驾驶座的人记住了面貌,哪怕只是一时的视觉印象。

华绅送林希上班路上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走下车,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地继续调动了方向盘。

一年后的今天,幸人熟练地旋着方向盘倒车,不拖泥带水拐弯抹角地侧身挺进空位。

回家卸了妆洗了泡泡浴,穿着浴袍走到落地窗前看夜景,幸人瞬间觉得自己这样一套动作有点做作,像是偶像剧小说里霸道总裁喝着八二年红酒时该干的事儿:沙发,红酒,落地窗。

朋友圈里出现的老熟人,看来是到了月数去拍二胎孕妇照了,将要发展为一家四口的预告片。华绅真是,做什么都快,别人还在为三室一厅努力的时候他已经要发愁自家小窝是不是学区房了。

幸人隔空和窗户上自己的影子碰杯,另一只手摸到沙发上的外套口袋里。钱包没几张钞票,插卡那层倒是挺胖的,手感让她满意。

《喜宝》里有句台词说,没有爱,有钱也是好的。幸人不否认这句话,逃不掉的“过分真实”,何尝不是现在的她,生活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独身,没有小情小爱,有些小钱让她过得舒服,用钱滋润自己达到别人爱情滋润的同等效果也是好的。

百里森一坐下就拿起勺子大口舀饭吃,还不忘淋勺汤倒在饭上充当汤泡饭,有滋有味。

“饿成这样了,别急慢点吃,饭多得很。”钱浪端出两盘菜,解开围裙坐到餐桌前。

“那个林希回去生小孩儿,事儿都落下给我们了。”百里森两腮鼓得像仓鼠,“她老公还是幸总的初恋呢,微博里一条不删全被看光光。”

钱浪眯起眼睛。

“干嘛这么看着我。”百里森斜眼瞄了下钱浪,继续低头扒饭吃。

“上班很八卦嘛。”钱浪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娜娜给我看的微博,而且幸总自己留着不删单位里的人都看得到心知肚明的事儿好吗。”

百里森扒拉碗边的饭粒,拿勺子舀盘子里碎掉的番茄炒蛋吃。

钱浪夹了棵小青菜送进嘴里,不动牙齿,躺在舌头和口腔上颚之间碾压摩擦。

半晌,他咽下去了。

“你还记得你初恋吗?”

钱浪对着厨房门的方向发呆,百里森听了,嘴里咀嚼声没断,但是抬起了头,没抬眼。

“记得啊,那会儿长得巨丑,又能怎样,关我什么事儿。”

“我也记得我那个,也不怎么好看。”钱浪撇着嘴说,“不过八百年没消息了,确实不关我什么事儿了。”

他拿起筷子继续吃饭,这次换成百里森放下碗筷了。

“你什么意思啊突然问这个。”

百里森嘴里刚咽下去一大口饭,有点噎着了,喉咙口过于干涩。

“这不是你们办公室八卦内容吗?”钱浪话锋一转,突然用一种上扬的滑稽语调调侃,让百里森忍住想拿筷子戳他的冲动。

关于那些过去的事儿,想不起来最好,想起来了,也不过那句“关我什么事”。

百里森一个上海人来到北京这六七年,上海那座南方都市里的人,也只有唐蕊夫妇一道和她在三月底还是零度的北方周游。馄饨和饺子的差异,现在百里森也学会了做浇头勾芡的面,很久没吃过清水煮加葱麻油亦醋的阳春面了。不过她还是不记得改口,南方的基因本性难移。勾芡的叫打卤面,和南方的面浇头有别。

韩剧里每集都会出现的泡菜泡面,好像他们能把一张面饼煮出花来,所以百里森周围的女生都说,半夜三更的时候别看韩剧,会胖。

牛奶入侵的海鲜泡面,甜咸中和产生的化学反应。幸人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她接受的高等教育里不包含化学。她从高中那时候带起的好感,对人,保质期时刻提醒着;对胃,用“海枯石烂”这个词形容很适合。

一张面饼能真能变出花来,加牛奶,加可乐,千人千色的花样就像每个人藏在身后的小秘密,可能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但是不会有第三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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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蕊的婚礼如期而至。

百里森不是伴娘,但到的比伴娘团都早。钱浪早上起不来还被百里森催着走,以至于来不及布置早餐就一人一碗加了可乐的辛拉面打发完事儿。

“过了今天,本小姐就能重回宵夜战场了。”唐蕊深吸一口气,百里森顺势一把提起她背后的拉链,收腰吸肚子,婚纱穿进去就是胜利的第一步。

“那我们可说好了,明天晚上烧烤啤酒不见不散。”百里森拍了拍唐蕊被裙子绷紧的后腰。

百里森忙叨完一阵,回到休息室,钱浪目光呆滞地嘬着吸管喝咖啡。

“梦游呢你。”百里森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胳膊肘怼了怼他。

“哦我老爸来电话了。”

“骂你呢。”百里森小心地用两只手指尖捏起茶几上的马卡龙,一只手接在下面防止碎渣掉下来污染了刷白的地毯。

钱浪尽可能轻拿轻放地把咖啡杯安置在茶几上,腰还没挺回原来的角度就转向了百里森。

“这不是硕士毕业了嘛,我爸呢......你也知道我们家在深圳那个公司,就是想......让我回去和他一起干。”

百里森没看钱浪那边就紧接着秒回道:

“所以我们要异地了。对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说一个意向,我家里也没有让我必须回深圳就是说......嗯......我还可以在北京找工作继续待下去的,你要是不想的话我就留下。”

钱浪说着,半边身子都快跪地上去了,手掌在膝盖上摩擦着都快要裤子磨出反光来了。

百里森长呼一口气,把钱浪的手从他的膝盖上拿开放在沙发上阻止了他将要磨破裤腿的行为,脸转向了他。

“你要是不准备回去接班,那时候自己说的,为什么考研?你不是最讨厌读书了吗?一开始我们都知道的目的,到时候了就要去做。”百里森说完,一挑眉毛,示意他回答。

“那你不是还在北京吗怎么办......”

钱浪话音未落就被百里森的手机铃打断对话,百里森接了之后,是唐蕊叫她便立马动身过去。

“怎么回事儿啊这么着急。”百里森跑到更衣室,唐蕊一把拽住她说:

“告诉你个坏消息你可千万别生气。”

“大喜日子说什么晦气话呢呸呸呸。”

“我们不是请了男女方各自高中班里的同学来么,他请墨侃来了我就不说了他们一个班的感情好,鬼知道墨侃这家伙居然和咱班那个死老女人王之遥在一起了,我可没请她结果刚才看到的和墨侃一块儿来了。神经病!”

唐蕊嘴炮打完,气得脖子粗了一圈,百里森在旁边“呵呵呵”尬笑着给她扇扇子,倒显得很是无感。

“害,大不了到时候不搭理那谁不就完了,你们没什么深仇大恨的。”百里森淡定地扇风,唐蕊抬着眉头一脸问号地看着镜子里身后的百里森。

“你真不记仇?不像你啊。”唐蕊算是冷却下来了。

“他们长得丑已经够凄惨了,我们这些美女赢得彻彻底底,满意。”

唐蕊对着镜子叹了口气,回头仰视站在身后的百里森,一把环抱在她腰上,像只考拉挂在它的桉树上。

“哎呀,谁叫我们家森森是全宇宙最好的呢。听说墨侃这家伙混得也不咋样,前两年跑到北京创业失败了进了家公司,前阵子就被开了,惨呢......”

百里森听着,笑了笑。

婚礼开场前还剩些时间,百里森像是面临着考试一般,谈不上紧张但心里有事吊着,所以要去上洗手间冷静冷静。

洗手台前站了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大波浪卷的栗色头发,看起来不薄的肩背宛如庞然大物遮挡住洗手台前的大部分镜面。

百里森心想,这女人真有趣,婚礼宾客最忌讳喧宾夺主穿大红色或是白色礼服,此人就是典型的反面教材罢。

结果好死不死,就在百里森哼着小曲附身去挤洗手液时,那个女人一侧身,四目相对。

“王之遥?”

百里森嘴比脑子还快地叫住了她。

王之遥大红色的腰身这些年没少发福,结实地矗在百里森旁边明晃晃地扎眼。

“好久不见,新娘的闺蜜啊。”王之遥拍拍裙摆,还是那副妖艳的老样子,德性没变,“你怎么......不是伴娘啊?关系这么好不做伴娘,还是说......不是我想的那样么?”

百里森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懒得搭理她。

但嘴上还是很诚实地说了句:

“办婚礼很贵,每个位子都算钱,唐蕊可没说有闲钱给多出来的谁加座。”

王之遥白了她一眼,大摇大摆地晃进隔间里去了。

走出洗手间,好死不死,迎头碰上另一位狭路相逢的家伙。

百里森高跟鞋“哒”一声惊天巨响踩出去,墨侃一抬头,刚要张口,打招呼的手伸出半个,就被百里森抢了先。

“好久不见。”百里森转身的时候,头发丝扫在肩膀上根根分明。

墨侃这些年脸上痘印一点儿没少,看来真没保养,也没了十六七的少年感,现在旁人看上去他脸上写满了“我很累”。

“最近......挺好吧?”墨侃开口,声音也不稳当了,是真没了当年的傲气。

“很好。”百里森说完,像走形式地意思意思,指指宴会厅的大门,“我该进去了。”

墨侃挥挥手说再会,动作幅度小到难以分辨。

会场里,钱浪早就站在席位上张望门口等她了,百里森落座后,两人没说什么,看着还没亮起的大屏幕愣神。百里森用余光扫了扫钱浪,瞬间憋不住笑了。

“怎么啦?”钱浪试探着小心地问。

“没什么,”百里森突然戳了下钱浪的脸,继续想办法憋笑,“我就是觉得,我男朋友真好看,我什么都干的漂亮,我得瑟。”

钱浪没听明白,也不知该怎么问下去,半张开嘴又关上,看着百里森自己莫名其妙地发笑。

百里森看向不远处那桌不该来的客人,把手放在钱浪手背上,压住。

“你带我去深圳吧。”

百里森的手指穿进钱浪的手指缝里。

“你现在的工作不是好好的嘛怎么......”钱浪光速转过身,难以置信的神情面对百里森平稳的磁场。

“因为我对我现在拥有的,都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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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人在车库里兜了几个回合都没找到空位。她住的酒店式公寓楼里时常回有新人来办婚礼,宾客一来,车位就爆满了。

好不容易在室外地面上搜集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车位容身,幸人谢天谢地拔掉车钥匙,在车座上伸个懒腰舒展筋骨。

回到家,打开朋友圈,一组四口之家的九宫格照片。

林希二胎出生了,幸人点开照片细看,小宝宝肉鼓鼓的样子谁不喜欢呢,还好长得像妈妈,也是个美人胚子。

下个月就要过三十岁生日了,幸人看向茶几边的台历,盘算要买点什么给自己作为生日礼物。

独居女子自得其乐的生活真好,也是她目前为止找到的最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了。

所有人都在追求更好的东西,更好的意思是,没有上限封顶。人与人之间参差不齐的高度是眼红的催化剂,嫉妒心让人牙痒痒想要爬上顶峰招展,不管顶层的风冷不冷海拔能否适宜。

窝在顶层下面的人或许也住得很舒服很暖和,以为他们喜欢。这样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了。

还有些人,一个人独占整个房间也不觉得冷清,享受的正是这种手脚无拘束的放肆自由。

也许我们以前以为自己拥有了“最好”,也担心着万一哪天它会走出我们的视线,我们好像承受不了它出走的后遗症。

新冠爆发一年后,居委会像过年那么热闹,人头攒动的,胳膊上一两针疫苗。

没有什么毛病是送不走的,不管是天花,SARS,新冠还是叫不上名字的流感。叫嚣着要主宰世界最后被针管里的液体洗刷干净。

打了针消了毒,病就会自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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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过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属于我们的,最真实的,“最好的”。

幸会。

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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