讥诮的反问,让淑凝哑口无言。
显然不是如此。
她说了句蠢话,皇帝哪有这种闲情逸致,何况他俩也并不相熟。
尽管心里如斯想,淑凝嘴上却不甘示弱,“不为赏梅?那是为何?黑灯瞎火的,难不成陛下是让奴婢陪您散步来了?竟不知还有这等雅兴?”
南孜墨挑眉,却没说什么。
原是玩笑话而已,淑凝见他不否认,也就顺着话茬继续下去了。“如今政事繁重,龙案上的折子都快堆得和小山一般高了,陛下还能在百忙之中抽出空闲来,让奴婢陪着您散步,奴婢受此殊荣,真是惶恐。”
他终于忍不住出声。
“卫相稳重,怎会教出你这么个毛躁的女儿?”
这倒是实话,可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有些刺耳呢。
“陛下教训得晚了,母亲也总是这么说,奴婢早就听的耳朵起了茧子。”淑凝反唇相讥。
“奴婢毛躁,陛下也不见得是什么正人君子,奴婢还没答应呢,陛下就擅自把奴婢掳了过来,你我孤男寡女的共处,有损了奴婢的清誉,奴婢却连问也问不得吗?”
稍顿,又自嘲道:“也是,卫淑凝只是一介女流,名声什么的,比草还不值钱。而陛下是北祁之主,受万人朝拜,说什么做什么,哪轮得到奴婢来过问。”
南孜墨脚步微顿。
“牙尖嘴利。”
淑凝轻哼一声,算是回应。
“卫淑凝。”他的眸光从她娇美的脸上扫过,“是仗着朕不会把你怎么样,越发没规没矩了?”
“若陛下也能对奴婢尊重些,奴婢自幼修习家训,当知以礼相待的道理,自然也会对陛下恭敬有加。”
南孜墨像是被逗乐般看了淑凝一眼,轻笑,乍如瑞雪初霁的明朗。
“家训?哪门子家训,你父亲从不敢对朕无礼,只有你。”
淑凝一愣,偷偷瞄向他的侧脸。
俊秀出尘,未见半丝怒容,随即也笑开,故作骄矜道:“奴婢知道陛下是顾念旧情的人,既然父亲对陛下有授业之恩,忠人所托,陛下也是不会责罚奴婢的,奴婢才敢如此肆意妄为。”
“卫相是一回事,你的嚣张又是另一回事。”南孜墨忽然道。“你最好祈祷朕真的不会责罚你。”
淑凝听他凉薄的语气,心底微惊,不由得一丝寒意从脚底窜上了脊骨。
是啊,他终究是皇帝,天子威严不可亵渎,她这是又在做什么呢?
淑凝下意识的双手抱肩,后悔起刚刚的口无遮拦来,不敢再说些可能会惹他不悦的话了。
接着一路默然无言。
良久没有听见她的喋喋之语,南孜墨侧目看她,见她面容拘谨,是被适才的话吓唬住了,嘴角情不自禁地漾出一抹轻弧。
他轻吁出一口气,温声道:“朕小时候,夜半三更地,总是一个人来走这廊子,从头走到尾,来来回回地走,一遍又一遍,也不觉得累。”
淑凝好生疑惑,为他话里的经历,也为他突如其来的温情。
南孜墨目不斜视,一双墨眸紧紧盯着远处,像是在透过这长廊看些其他什么东西。
“小时候?有多小?!”
“七岁吧,朕记不太清了。”
淑凝咬唇,低下了头。
南孜墨又道:“那时朕的母妃病重,命悬一线,父皇却夜夜宿在皇后的房中,享尽莺歌燕舞之乐。朕跪在启阳宫外恳求了三天三夜,也求不到父皇去看望母妃一面……后来,母妃还是走了,带着对那个男人无尽的爱与恨,和对朕的不舍。”
“即便如此,母妃还是没等来父皇的半点怜悯,从出殡到入葬皇陵,都是朕一手操办的。父皇?从未出现过。”
他的语气清淡,仿佛正在讲述的这些事都与他毫无关系。
淑凝却猛地抬头,诧异的目光投向他平静的神色。
看来他即使贵为皇子,居深宫,坐拥着普天之人难以企及的荣华权势,不过是表面风光罢了。
他曾经也过得甚为心酸苦涩。
淑凝心中叹息,想起自己,她虽然也与父亲不甚亲近,但好在母亲爱她如命,她的孩提时光也算是无忧无虑,未尝被生死离别之类的烦事所扰。
直到卫家出了事。
两相对比,淑凝心下竟对南孜墨生出些多余的同情和怜惜来。
淑凝差点放声而笑,若叫皇帝知道她现在的想法,只怕又要被他狠狠地嘲弄一番。
尚且自顾不暇,还有闲心管皇帝可不可怜?!
再如何凄惨,也都是前事了,如今他荣登大宝,执掌生杀予夺之权,怎么样也都好过卑微如草芥的卫淑凝。
淑凝暗中低骂了自己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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