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糖入口香甜,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宁巡低头,修长的手指揉搓着糖纸,心情没来由地好。
其实他从记事起就不怎么喜欢吃糖,挺讨厌那甜腻到齁嗓子的味道。但可能是很久没吃了,也可能是这糖是云舒给他的,所以他还觉得挺好吃。
见他吃得挺香,云舒终于也安心吃起了糖。
一时间,车里的两人都没了声音。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淡淡的奶香味,搭配着车载音响播放的老牌爵士乐,竟有一种出奇的和谐。
宁巡想说些什么打破沉默,挖空了心思找话题,但却始终不知该说点什么。
如果他此刻身边坐的是一个普通的姑娘,那他有一肚子的骚话可聊,保证聊到天荒地老,侃到姑娘合不拢嘴。
可是他身边坐的是云舒。这姑娘,有头脑有文化有眼界,还什么都不图他的,他想的那些话题在她这里都显得格外俗。
可什么不俗呢,历史不俗,哲学不俗。可谁会跟漂亮姑娘聊哲学聊历史呢?
那他大概率是有毛病。
宁巡暗暗叹了口气,活了小三十年,头一次在撩妹这事上体会到了强烈的挫败感。
又熬了一会儿,他忍不住转头看了云舒一眼,见她一块儿接一块儿吃得特欢快,便随口问她:“为什么会随身装着糖?你有低血糖吗?”
云舒摇头,语气里已经没有了开始时的紧张:“当然没有,就是喜欢。好吃吗?”
宁巡笑了笑:“嗯,还是小时候那味。你是从小就爱吃糖?”
“对呀。小时候我爸妈管得严,把糖藏起来不让我多吃。结果呢,小时候越不让吃的东西,到了长大后就越喜欢吃。”
宁巡笑问:“这算什么,叛逆吗?”
话题好像又转回到了昨晚的那场聊天。
云舒噗嗤一声笑出来:“也算吧。”
宁巡转头看她,表情很认真,心里有个憋了一晚上的问题呼之欲出。
“你怎么会下决心做这个决定的?”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但云舒偏偏就听懂了。
她收敛了笑容,歪着头认真想了想,话出口时语气平淡:“这个决定不是突然的,它在我心底压了很多年,不过是突然提出来而已。”
“那你爸妈呢,什么反应?”
“就觉得很意外啊,也很接受不了。但事实已经是这样了,他们也没办法。”
宁巡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语气很轻,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有没有想过……妥协?”
“没有。”云舒想都没想,很认真很坚定地答道,“从来没有。我本性如此,什么都困不住我。”
“本性如此……”宁巡低声重复这几个字,像是在品味,又像是在思考。
也像是被她的洒脱大气所震撼到。
车子在高速路上疾驰,宁巡看向前方,路旁的护栏和远方的山脉不断向后退去。
他感觉人生就应该像这辆车子一样,沿着认准的一条路,头也不回地走下去。
哪怕前路荆棘密布,哪怕前方风雨交加,都要咬着牙,硬着头皮往前走。
永远别回头。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几年前我去希腊,在德尔斐神殿上看到过一句箴言……”
“Know Yourself。”云舒接道,“我特别喜欢这句话。”
“对,认识你自己。”宁巡沉吟道,“很难。”
云舒颇同意:“那当然啦,圣人是怎么说的来着,指责别人最容易,认识自己最难,而爱,最伟大!”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目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神情骄傲而神圣。
“对啊,爱最伟大。”宁巡侧头看着她,温柔地重复。
他忽然觉得很神奇,本来还在挖空心思想找话题,但他们的聊天却可以从一块平平淡淡的奶糖开始,延伸到虚无缥缈的哲学层面去。
他也从没想到,有一天会真的跟喜欢的姑娘聊哲学。
是的,他确认了,自己喜欢她。
这没什么羞于说出口的,成年人的感情就应该这样直白赤裸,对美好事物的追求就应该是坦坦荡荡、赤忱热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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