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交待
把林觅押解到公安局以后,民警将他背拷着的手解开,换成正面拷,这样,林觅感觉会轻松很多,也有利于民警审讯。
林觅满头大汗,他自我解嘲:“酒喝多了,口渴。”他不想给人一种感觉,自己被民警逮住,拷住双手,陷入困境,受了惊吓才如此狼狈。其实,当时正值盛夏,淌点汗,十分正常。
趁着解开手拷的空档,林觅从牛仔裤的裤兜里,抓出一把钱来:“警官,我太口渴了,想喝点饮料,麻烦你们哪个帮我去买点来。”他边说边征询地看着围住他的这帮人。
“麻烦你帮我去买点饮料吧。”邵金南几乎没有反应过来,林觅就把抓在手里的那把钱,递到了他的手中。邵金南拿着钱,一时懵了,不知该怎么办。内心深处,他很想替林觅跑一趟,为林觅买点饮料来,看林觅满头大汗,唇焦舌燥的样子,他实在有些不忍心。但是,邵金南本能地觉得,帮林觅买来饮料,缓解其干渴的同时,也就意味着让林觅多了一份对抗警察审讯的精力,邵金南真这么做,他这些同事会怎样想呢?
邵金南拿着钱的手,就这样尴尬地定在空中。迅速扫了周围的同事一眼,没有任何人正眼看他,或与他的目光对接。有几个,还皱紧了眉头,隐隐露出一种厌恶之情。他才认识不到半个小时的胡杰,算是他不熟悉的这帮同事中的熟人了。可胡杰也没理睬他,对邵金南求助的询问眼神,故意视而不见,甚至,邵金南觉得,胡杰那张英武冷峻的脸,带着根本不想掩饰的怒气,板着,对自己流露出鄙夷不屑。这种难堪的沉默中,邵金南分明听到了无声的怒斥:“你这傻逼是怎么混时我们公安局来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公然都弄不明白。”
呆愣了一下,邵金南迅速把钱塞回了林觅的手里。像从熊熊燃烧的柴火中,掏出了一个洋芋,刚抓到手里,滚烫之下,慌忙撒手。那狼狈样子,又像个不懂事的小孩,错拿了别人的东西,意识到以后马上还回去,满脸都是极度的不安。邵金南有些慌乱,他尴尬地冲林觅解释说:“要他们同意,我才能去帮你买。”
林觅明显的失望神色,邵金南根本顾及不过来。才说完这句话,他又后悔不迭,怎么能这样说话呢?这不是摆明了说,自己是想当个“好人”的,但他这些严厉的同事不同意,所以他爱莫能助。把责任都推给了同事,自己置身事外。讨好涉案人员,他邵金南这算一种什么行为。
林觅被胡杰等人带进一间屋子后,在走廊上兀自发呆的邵金南,看到还有两个年轻人,也被拷上手拷,被分别带进了不同的房间。其中一个胖子,手臂上还缠着纱布,隐隐有血迹沁了出来。他这才明白,原来,林觅不是单独一个人,他还有同伙。
人被抓住不久,刚开始审讯,案情还没有弄清楚,邵金南的采访工作,自然就无法进行。可他实在不能忍受无所事事地呆在走廊里,又抑制不住强烈的好奇心,他这些同事,是怎样审讯人犯的。
邵金南蹑手蹑脚,走到胡杰和另外一名同事审讯林觅的办公室门口,见胡杰正在询问着什么,一脸严厉的表情,看着令人生畏。另外那名同事,正在信笺上刷刷刷地记录,信笺已经翻过了好几页。看来,林觅交待得十分顺畅。
邵金南又走到另外两间审讯室门口,逐次看过去。另外那两个年轻人,情形有些相似,审讯的同事问得很艰难,半天才能在信笺上记录几句。
走到每间审讯室门口,邵金南都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进去,听一听,如何审讯?可他顾虑重重,怕干扰了同事的工作,不敢贸然行事。
分管刑侦的副局长见邵金南走来走去,抓耳挠腮的样子,忍不住好笑:“小邵,办案子,急不得。要有耐心。得想法子把嫌疑人的嘴‘撬开’,让他一点一点地吐露实情。审讯,是个艰难的过程。要知晓结果,你得耐心等待。”
“我想去现场看看,还想采访一下林觅的父母,受害人的亲属。弄点背景材料。不知道可不可以?”邵金南赶忙向领导汇报。
“没有问题。”副局长爽快地答应了,马上安排一个民警,开了一辆车,陪同邵金南去采访。
采访完毕,回到公安局,大半夜已经过去了。
邵金南有些担心女儿,子淑不会半夜醒过来吧,如果半夜醒来,不见他,子淑肯定会害怕的。虽然忧虑,但也没有办法,肯定要以工作为重,不然,在青Y县城,他拿什么来安身立命。
终于,胡杰拿着记录了不少的信笺,从审讯室走了出来,吩咐在走廊里值勤的一个年轻人:“给他倒杯茶水进去。”
邵金南迎着胡杰走过去,还没开口,胡杰就把手中的信笺递给他:“你先看审讯记录,这家伙交待得很彻底,看了,整个案情你也就明白了。我先过去看看,另外两个人交待得怎样了。”
邵金南接过审讯笔录,急切地看了起来。刚看完,胡杰便来找他要笔录:“材料,看林觅的就够了,这人是条汉子,什么都坦然交待,还不断替他那两个朋友承担责任。另外那两人不是东西,什么都往这个林觅的身上推。”
邵金南还是坚持要看另外两人的交待材料。在审讯阶段,他不敢贸然采访犯罪嫌疑人,担心出岔子。
胡杰说的果然不假。林觅的同伙,白晚成和苟东旭,两人都竭力辩白、洗清自己,仿佛他们俩人就是看客。一切因果,都是林觅。
邵金南看得愤愤不平,林觅如此袒护他的这两个朋友,在材料中反复强调:不关他们的事,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动的手,也是我动的刀,人也是我杀伤的。
白晚成和苟东旭,则把所有责任推脱得一干二净,发生的事都与他俩无关。
邵金南看完材料,抑制不住对林觅那两个朋友的鄙视,古人此言不虚啊: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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