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戏还得演下去啊。壮了壮胆子,继续哭喊着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抓到这里?”
“告诉我,你是谁家的孩子。”随着一个男人厚重的嗓音响起,一名四十多岁的元军将领从船舱里面出来,蹲到赵昺跟前,打量着他。赵昺抬眼一看,只见这人深目,高鼻,上唇一撮又黑又密的胡子。知道就是李恒无疑。
他有些好奇,这家伙是西夏皇家后裔。祖父是皇子。西夏亡于蒙古时,国都被屠城,皇族几乎被屠杀殆尽,其祖父战死。只有他的父亲被蒙古贵族收为养子,逃过一劫。可这家伙在蒙古人那里做将领,蹦跶得很欢。
“你,你是谁?”赵昺装作不知,反问道。
“告诉我,你是谁家的孩子,干吗都这个时候了还往野外跑?”李恒板起脸孔道,声音比刚才粗暴了许多。
他的心情很不好。白天的战事,让他郁闷。
宋军今天的表现难以让人恭维,对于他们的进攻,唯有抵挡,而自己很少主动进攻。他以为是宋军士气不行。他本想早些击溃他们,跟张弘范部一起,对宋军真正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可是他的战船和士兵人数毕竟不多,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到了后来,南面的呐喊声渐渐平息下来,而他并不知道是张弘范败了。因为海域在这里有弧度,他们的视线被崖山阻挡。所以仍然跟宋军纠缠在一起,然后,后面的宋军就上来了,将他包围。
至此他才明白,所谓宋军士气不高,完全是他们心存全歼他的船队的心思而故意为之。幸而他所在的海域邻近海岸,那段时间是涨潮,水位高,他留下十来艘战船断后,自己果断地带领主力船队往海岸方向退去,弃船登陆,然后往广州方向撤退。事后查点人数,仍然损失了将近千余士兵。
这是他近年来兵员损失最大的一次战斗。当然,损失兵员不算什么,就是由此一来,自己的名声要受到影响,甚至会被临安的上司看轻。
“我不告诉你?”赵昺犟起脖子道。
“这个女孩子是你姐姐吧?”李恒用手指着被小个子用刀指着站在一旁的尹秀儿道。“你要再敢跟我犟嘴,我就让人把她杀了,扔河里喂鱼。”
“别别,你们别杀我姐姐,我告诉你们还不行吗?我是老王头家的孩子。”赵昺马上老实了,连忙道。
“什么老王头?”李恒皱眉问道。
“就是,反正大家都是这么喊我爹的。”赵昺理直气壮道。
李恒被气着了,可是他又能怎么地,是他这么问的,这孩子的回答没错啊。待将心里的气抚平了一些,才又开口问道:“那好,我再问你,你家住哪里?”
“临安。”
“什么?临安?”李恒又愣住了。临安离这里有多远,这两个孩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下一刻,他的心里已经猜到几分。
“就是临安嘛?”赵昺委屈地道。“那一年,该死的蒙元军队”
“咳咳。”李恒咳嗽两声。
“噢不不,是天朝军队来到临安。”赵昺赶紧改口道。“我们一家就跟随逃难人群逃出临安。一路往南边走,就到这里了。”
“噢,那你们今天晚上为什么会在这荒郊野外?”
“这个嘛,说来话长。”赵昺故意吊李恒的胃口。他清楚,说得太快太顺溜反而不好,容易引起怀疑。
“你慢慢说,都说给本,哦,说给我听听。”
赵昺一咕噜从甲板上坐了起来,盘着双腿,面对李恒,用手背一抹,将一道绿油油的鼻涕抹在了脸上。
“这都是该死的蒙元,噢不不。”赵昺装作又说错了,改口道。“我们的爹妈都死了,如今就剩了我们姐弟俩,流露街头,靠乞讨过日子。今天一天都没讨到吃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叫唤。后来,城外突然冲进来很多大宋的军队,跟城内的元军打了起来,没有多久,元军打败了,有的被打死,有的逃走,还有的被俘虏。到了傍晚时分,那些宋军开饭了,有好多都蹲在路边吃馒头,那可是肉馅的,香极了,咬一口都会流油。我就过去,从一个士兵的盘子里偷偷拿了一个回来,结果,被姐姐看见,抓着我就跑,这不,一直跑到这里,遇上了你们。”
“那个馒头呢?”李恒道。
“在呢。”赵昺赶紧把手伸进怀里掏着。一边在心里埋怨自己,笨蛋,编什么不好,偏偏编偷馒头的故事,还没吃掉。这下子露陷了吧。
“哎,那么大的一个馒头,藏哪儿了?怎么会没了呢?姐,是不是你给拿走了?”
“那个馒头不都是你拿着吗?怎么赖上我了?”尹秀儿不满地道。
“哎呀该死,一定是刚才路上跑的太快,掉出来了。我找去。”赵昺想站起来。
脖子上突然碰触到一个凉飕飕的玩意儿。赵昰眼角余光已经瞥到一抹寒光一闪,腿一软,重新坐在了甲板上。
“别别,你们别杀我弟弟,别杀我弟弟啊。”尹秀儿撕心裂肺地大喊大叫起来,不顾自己脖子上的刀,往赵昺这边扑来。
李恒却已经撇下赵昺和尹秀儿,站了起来,望着黑漆漆一片的广州城。心里的疙瘩拧成一团。
这孩子才八九岁,应该不会说谎,也没有必要说谎。可是,这些宋军又是从哪里来的呢?据他所了解的情况,如今的广州地面上,除了崖山的小朝廷之外,再无宋军。难道就是从崖山过来的?可是,自己是一上岸就往这边跑,他们哪里有自己快,在自己的前头就到了?而且这孩子说他们都在街头开饭了,这说明他们来到广州不是一时二刻了,已经控制了广州。那么,他们到底是哪一支宋军?
摸不清广州城的情况,他就不敢贸然进城。
这样想了一阵,他才转身对那小个子道:“子产,你再带上几个弟兄,摸进城里看看。手脚快些,我们就在此处等你回来。”
“喏。”那个叫子产的答应一声,转身离去。他是斥候头目。
赵昺听了,心里乐开了花。等这小个子进城转一圈再回来,城里的两队人马早就办妥事情了。再掉过头来找李恒的麻烦,也够李恒喝一壶了。
“副帅,这两孩子怎么办?”有人问道。
“额。”李恒这才想起还有两个孩子。他瞧了瞧尹秀儿,又瞧了瞧坐在甲板上的赵昺,心里突然涌上一种怪异的感觉。这个女孩子也罢了,这个小男孩好像跟别的孩子有些不一样啊?可是再一想,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是胆子大?说话特别麻溜?还是油腔滑调?可这不是所有流浪在外的孩子的特点吗?他们在社会上接触多了,各种事情看多了,自然而然地都变成这个样子?
“先把他们关起来,待情况摸实之后再放掉。”李恒道。
赵昺的心拔凉拔凉的,立即高声抗议:“混蛋,你们为什么要关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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