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形容这样的寒冷?
齐祐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一呼一吸都是刀割般的痛。一旁的安和哭得撕心裂肺,可他却有些听不真切。
痛……
好痛……
周围是茫茫雪野,连绵不断的峰峦起伏,一次又一次把那眩目的白光刺进他的瞳孔。
他听着自己喉咙里挤出绝望的嘶吼,原来,人在绝境时和野兽并无不同。
他的眼睛被扬起的冰粒磨得生疼,可这让人绝望的白光还是不肯放过他!他控制不住地眨着眼睛,一行行血泪浸湿了身下的白雪。
“主子!你坚持住——安和这就带你出去!等到了西乞,等我们到了西乞……主子啊!你要挺下去啊!”
恍惚中,好像也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那人鬓角有着丝丝白发,额头上的纹路里印满了岁月的痕迹。
他记得,大家都喊她,老太妃。
就是这样一位住在深宫里的老妇人,她用苍老干瘪的手掌把浑身湿透的他从承宣门前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拉起,给年幼无助的他一个温暖可去的地方。
在每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他总是会想起惨死在自己面前的乳母。那是整整一百二十八杖啊!带着铁钉的刑杖把一个活生生疼爱着他的乳母打成了肉糜!
他看着那鲜血一直流,一直流,蜿蜿蜒蜒,流过了承宣门,大雨把它们冲到了更远的地方。
那个他要叫父皇的人,他对着他,不知磕了几百个头,喊了多少句“父皇”,他都没有看他一眼。
有时候在梦里,乳母的脸会跟自己那没见过面的娘亲重合,伸着手徒劳地抓着。
每一个这样的夜晚,老太妃就会点起灯坐到他的床边,变戏法一样从身后端出一盘糕点,甜丝丝的,能驱散所有噩梦。
一豆烛光,一个老妪,就是他童年仅有的温暖。
可就这样仅存的温暖,也要被老天生生夺去!
在那段混乱的时间里,他成了太子,明枪暗箭,他每日筋疲力竭。
帝都的风云诡变暗潮汹涌他不是没有想过,可当吕氏那个逆贼提着剑站在太妃殿里,他看着刀刃上的血水滴落,他承认,他怕了。
老太妃声嘶力竭,那双枯瘦的手却死死把他往外推:
“孩子,活下去!”
齐祐笑了,在这漫山遍野一望无际的雪原上,他扯着干痛的喉咙大笑!
唇齿间丝丝腥甜,像极了每个风雨大作的夜里那一块块的糕点。
大成帝国飘起了大雪,漫天的雪花盖住了将士们的尸骸。
这一战,大成痛失两位皇子一位帝王和近三分之一的国土,被迫迁都扬州;
这一战,巍峨王宫付之一炬,无数战士马革裹尸;
这一战,盛世之景,安在?
大厦将倾,风雨飘摇,身在这样一个时代,谁又能独善其身?
后史中这样记载:
“承宣三十二年冬,东丹国来犯,先帝御驾亲征。镇国公战死沙场,少将白城泊降。启用罪臣苏信泽为帅,击溃东丹大军。另,户部尚书陆睿升、都督府右都督吕严节伙同淑贵妃扶九皇子齐镇篡位,刺杀先帝,血洗金銮殿。太子齐祐不知去向,废太子齐沅带兵平叛,后登基为帝,始发国丧。”
“史称——东华门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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