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方,浮云散去。
白相坐在青山之巅,从这里可以望见山外的风景,官道穿过两山的谷地,蔓延到如同被撕碎纸屑洒落一地的周遭城镇,它们属于和青山郡紧挨着的郡城。
他知道自己看得到,努努力也听得到,甚至闻得到那里的气味,却永远也摸不着那里的任何东西。
昨天晚上,他亲眼看到一队镖师押运着装满两辆马车的物品走出了青山。
这似乎不是很符合洛吉与昙花二人在“梦中”所说的情况。
但是很快他就被自己打脸,他站在山脚试了无数次,不管往外走多少步,甚至一口气冲出一里地,但是只要停下来,他就会发现自己仍停留在原地,脚边的石头连动也没动,依旧固执地停在他的脚边。
相比于笑言自困于青山的洛吉,白相感觉自己才是那个坐在牢笼中的囚犯。
“为什么?”他坐在青山之巅最凸起的那块石头上问昙花,寄希望于也许这个像云朵一样变幻莫测的女人能够带她出去。
没想到昙花也摇摇头,尝试着往外走了几步——她也停留在原地,根本没有移动一步。
“我们都出不去,洛吉也是。”昙花装出苦涩的笑容,喉咙里打了个滚儿,“我们都被困在了这里。”
“好吧。”白相懒得问,也懒得听他解释,他们身上的秘密并不比他自己身上少,所以问的越多,自己暴露得也就越多。
更别提他自己身体里装着的,根本不是这个世界本土的灵魂。
他沉默着,看着官道,半晌之后,喃喃道:“也许我该自己去搞清楚。”
昙花看着他的侧脸,心底涌动着复杂的情绪,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白相枯坐着,视线平视前方,地平线的尽头与天相接,偶尔有云朵翻涌不定。
自从叔叔回来之后,没有一天的生活来自他自己的选择,因为好奇召唤了小白,却卷入了火灾,卷入了王生的谜团之中,找回自己前世的记忆却好像又忘记了更多更重要的事情。
因为要查清谜团找到了洛吉,被迫发现山神的隐秘,然后又卷入了神位的斗争;他努力提升自己,好不容易摸到三重楼的门槛,又遇到几波人来找洛吉,都是为了那个神位,他自己都九死一生。
没歇一口气,黑狐又来了,像是为了被叔叔杀死的白狐报仇,自己脑子一热差点又死掉,幸好昙花救了自己,杀掉了黑狐。
然而昨日昙花与洛吉所说的话,牵引出了更大的谜团,他有时候都想过死了就好了,至少那时候不用烦恼思考这么多的事情。
这些事情每一节都好像环环相扣,推着他往前走,他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回顾,陡然停下来,
他像一只大河里安稳生活的鱼儿,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随意丢到水流湍急的地方,只能随波逐流。
看起来自己每一步都有思索,但是每一步都没有思考利弊得失,事情滚到面前了就去做,每件事都没有搞清楚,下一个危机就出现。
王生,取走了城隍尊位,融合了半个山神尊位的王生,在黑夜中睁开一双眼睛在盯着他,催着他往前走,直到昙花出现,才把他从漩涡中拉了出来,他有时间体会在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感受,而不是紧绷着神经,不知道危机和未来哪一个先到来。
“嘭。”的一声轻响,在思索之间,白相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又某个瓶颈突然打开,周身的灵力飞快地旋转着,欢呼雀跃。
这一重楼叫做彩云境,叔叔在梦里说过,登上三重楼才能勉强被称作山上人。
天上的云朵与人间的万物组成别无二致,但是却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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